夜幕之下,乾清宫灯火通明。
怯生生的张秋儿跟在宦官身后,不安地打量着金碧辉煌的大殿。
这里的物件,都不曾见过。
“万岁爷,带来了。”
“退下吧。”
朱厚照抬了抬手,将目光投向张秋儿。
昨日她还是个吃不起饭、插草为标的小乞丐,今日换上宫里衣裳,倒精神了不少。
“昨晚睡得可还好?”
“好。”
张秋儿回了句,似乎想到什么,有模有样地行了个万福,紧张地说:“回万岁爷,睡得好。”
朱厚照皱了皱眉头。
不用说,这一定是宦官调教的,她一个孩子哪懂这些礼数。
朱厚照从桌案后走出,对张秋儿道:“你还是个孩子,这些礼数等你八岁之后再学,来,这里有些糕点……”
张秋儿拿起一个糕点,低着头想了想,又伸出手拿了个糕点往袖子里放。
朱厚照俯身道:“饿了便告诉其他人,会有人给你送吃的。”
张秋儿摇了摇头:“没人送,求人挨骂,还有大黑狗,可凶了……”
朱厚照心头有些堵得慌。
张永走了进来,低声通报道:“锦衣卫崔指挥使差人送话,太后安排张亥去了诏狱,张氏兄弟不愿舍家产田地。”
朱厚照冷呵一声:“不是不愿,是对太后寄予希望吧。”
张永犹豫了下,道:“听闻太后病倒了,皇后正在坤宁宫照看,万岁爷是否……”
“身体抱恙还是着急上火,朕比你更清楚。”
朱厚照知道太后在用“病”给自己施压以释放张鹤龄、张延龄,但自己不吃这一套,条件已经说好了,他们自己不争气,那怪不得谁。
拖吧,拖得越久,事情越棘手,到那时出诏狱就不知道是站着还是躺着了。
朱厚照将张秋儿轻轻推向张永:“张氏在太医院,带她过去吧。告诉张氏,朝廷已在大兴县清丈田亩,还田于民,她若想回去,地会还给她。她若不想回去,就寻个差事,留她在宫里做事吧。”
张永领命而去。
朱厚照翻看着巡抚陕西都御史黄宝的奏疏,凝眸道:“四川贼流入陕西、湖广,三省大忧!”
正德四年冬,四川保定人蓝延瑞、鄢本恕、廖惠自号顺天王、刮地王、扫地王,率众起事,四处攻杀,震动天府。
至正德五年四月,四川民乱已不再局限于四川行省,向外波及。
朱厚照脸色极是凝重。
按照历史记载,四川民乱起于正德四年,结束于正德九年,历时五年之久!
而这只是当下民乱最大的一股,事实上,此时的两广、江西、福建等地,已是盗贼遍布!
“还有一个更棘手的——刘六、刘七民乱!”
朱厚照手指扣打着桌案,目光深邃。
若历史记载无误,刘六、刘七民乱爆发的时间是在五个月之后。
很近了。
刘六、刘七几次威胁京畿之地,北京城人心惶惶!
而在整个平叛的过程中,京军也好,地方卫也罢,不堪一击,以至于后来不得不调边军平叛!
还有前两年的广西柳州僮族叛乱,僮族两万余,两广十三万军士,打了一年半才结束。
如今的明军——烂透了!
前世为官经验告诉自己,维稳压倒一切。
没稳定的环境,无从谈发展,更不要说国富民强、中兴大明。
维稳,需要强大的军队!
是时候推动军事改革了,重塑京军了。
不尽早打造一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的强军,几个月后,自己就得站在城墙之上眺望刘六、刘七的大旗了……
现在内承运库里黄金白银堆积如山。
不差钱。
只是如何整顿京军,从何处入手。
朱厚照陷入沉思……
“万岁爷,皇后求见。”
轻柔的脚步传入殿内,内侍禀告的声音打断了朱厚照的沉思。
朱厚照眉头微动,道:“请吧。”
内侍退去。
朱厚照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抬头看去。
只见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女款款而动,一袭凤冠,流珠微晃,红色大衫搭配缘襈裙,深青霞帔坠着云龙玉佩。
莲步轻盈。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金安。”
夏皇后双手放在胸腹部中间,双腿微屈,头轻柔低下。
朱厚照看着近前的夏皇后,她微微翕动的睫毛下,藏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如璀璨星辰,又似一泓秋水,静谧中带着几分忧伤。鼻梁挺直而优雅,红唇皓齿,柔嫩的肌肤似能掐出水来。
安静地行礼,透着端庄与婉约。
“皇后,免礼。”
朱厚照定了定心神,暗骂“朱厚照”暴殄天物,将如此姿容出众、娴静动人的皇后丢在宫里,一丢就是四五年……
这个,说起来也不能完全怪“朱厚照”不识货,毕竟“朱厚照”迎娶夏皇后时,她才十四岁,属于美人坯子、小荷才露的那一种,而“朱厚照”明显喜欢能摇能晃、能上能下、能前能后、能叫喊的类型,至于夏皇后,没认真翻看过春天的图,不懂得配合,还喜欢被动,自然不入心……
夏皇后目光中噙着泪光,心中无限委屈。
贵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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