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道理,是没有人用拳头去落实的。
玄庆前辈或许算半个,但很明显是不够的。
也就是说,只要这些合道境巨擘愿意,他们随时都可以夺走这块宝地,至少也能将自己永远封死在里面。
但无论心底怎么打算的。
表面上,盟宗还是给南阳宗留了一条艰难的生路。
这就已经算得上是态度不错了。
故此,沈仪也愿意配合他们,去接受那些所谓的考验。
但考验是双向的。
现在该轮到盟宗们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沈仪仍旧没有起身,仅是不紧不慢的从袖口取出了一封书信,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指尖微弹,那封书信便是爆射而出,犹如刀刃般插入了下方的一张长桌上。
他白皙俊秀的脸庞上,神情忽然漠然起来。
漆黑深邃的双眼如古井无波,眸光将长桌后面的身影笼罩。
嗓音中带着不容忤逆的味道,轻轻吐出两个字。
“出来。”
话音传开的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张长桌后面。
刚刚挨了苏红袖一顿惩戒的刘兴山,今日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位置上,直到此刻,他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封信,眼角略微抽搐起来,终于是抬起了头颅。
那封信上所溢散的气息,让周围的天剑宗长老们下意识蹙紧眉尖。
“这是什么?”有人伸手去取,却被刘兴山悍然按住了手腕。
“你什么意思?”那位长老惊疑不定的看去,却是看见了刘长老犹如暴怒凶兽般狰狞的脸庞,朝着自己低吼道:“莫要多管闲事!”
“……”此言一出,无论是广场上,还是天幕间,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变化。
道子行列中,其余人还未有所动作。
苏红袖便像是猜到了什么,同样漠然的扫过去,心里掠过一丝叹息,自己的直觉还真是一如既往般准确。
刘兴山没有去毁那封信的意思。
但凡是他朝着那东西动一根手指,便与认罪伏诛无异,今日绝对活着走不出此地。
柯老四!这没用的废物!
在拿到这般详细的消息后,竟然还是没办法对付一个返虚境的修士,甚至连书信都被人夺了去。
刘兴山强行忍住心中怨愤,咬紧牙关,重新朝着长阶上的身影看去。
他嗓音粗重,呼吸略颤,努力组织着措辞:“今日乃是沈宗主的盛事……莫要因为旁事扰了兴致……待到七子大会结束,兴山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三言两语间,先前跳的最闹腾的一位长老,不仅心甘情愿的承认了沈仪的尊贵身份,更是如割肉之痛般,给出了全力补偿的承诺。
姿态放的极低。
乃至于在整个南洪面前丢人也不在意。
只因他心里清楚,唯有先糊弄过去,方才有一线生机。
若是开了这封信,那一切都没了转圜的余地。
沈仪既然没有打开信,而是将其送至自己手边,说明对方就还有商量的意思。
然而就在刘兴山抬眸的瞬间,却是在那墨衫青年的唇角,捕捉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携着残忍的嘲弄。
那浓郁的讥诮意味,仿佛在嘲笑自己直到现在还抱有逃生的念头,青年眉眼间的平静,亦如仙神般高高在上,漠视着凡尘苍生。
所有人眼中从容淡定,风度翩翩的南阳宗主。
此刻在刘兴山的眼里,终于是显露出了一丝凶煞的本质。
“……”
刘兴山瞳孔微缩,逐渐反应过来了对方的态度。
他略带踉跄的起身,下意识朝四面八方看去,只见天际的六道虚影安静而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并非代表他们不赞同沈仪,而是在一位宗主处理事情的时候,他们需保持着最基本的尊重。
哪怕处置的乃是一位天剑宗的长老,还是长老中都算的上顶级的强悍存在。
广场上的七宗弟子虽满脸不解,但很明显没有任何人敢于过问南阳宗主的决定。
至于受邀而来的宾客们,此刻更是沉默不言,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刹那间,整片天地都好像化作了寂静死域。
“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好,好,好……”
刘兴山连连点头,惨笑不止,自知已无生路可言,指尖悍然触及眉心。
便是死,他也要尽力让这位宗主损失点什么。
譬如让南洪势力瞧瞧,对方仍旧只是个白玉京修士,在南洪七子刻意给他营造的气派之下,实际上还是需要其他宗主庇佑的青瓜蛋子罢了。
下一刻,两座大城接连开启。
哪怕第三座大城的道兵被苏红袖毁去,还需时日恢复,但鸿蒙天剑和那身重甲加身的刹那,他仍旧不是寻常长老可以对付的存在。
“不知死活。”
魏元洲脸色微冷,悄然朝前方跨出一步。
敢在七子大会上面,公然对一尊宗主不敬,刘兴山这是连最后一丝体面也不想要了。
旁边,苏红袖忽然伸手拦了他一下,随即指尖顺势放在了眉心,神情看不出喜怒,但眼眸中的杀机却已近乎凝作实质,她淡淡道:“天剑宗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
其余道子则是事不关己的看着热闹。
沈仪展露出的紫气长虹固然可怖,但真正有几分实力,还是让他们颇为好奇的。
当然,如果苏红袖要出手,那也无所谓,反正以后机会多得是。
然而就在苏红袖即将掠出的刹那。
沈仪仍旧端坐于最上方的云端,他静静注视着下方的刘兴山,将对方的暴怒模样,以及拼死一搏的凶悍尽数收入眼底。
他并未起身,只是轻轻抬起了右臂,墨黑袖袍略微扬起,露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
那被血符浸染的掌心,随意的朝着下方覆去。
场间并未出现什么变化,唯有天幕中的六道虚影同时将眸光投了过来,还有一位发出了声:“咦?”
轰——
刘兴山手持长剑,身披重甲,他乃是开了三城的白玉京修士,哪怕身负暗伤,但此刻全力爆发生机与底蕴。
便是荡得天地变色,云海翻滚,好似周遭山脉与波涛都在尽数颤栗起来!
场间能干脆利落制住他的人,不会超过两掌之数。
这位天剑宗长老的全盛实力,甚至超越了某些道子,譬如白巫之流。
看似横跨长空的距离,对他不过是咫尺之遥。
“……”
刘兴山拔剑而起,带着必死的绝心。
然后整个人便凝滞在了空中。
他那双眼眸逐渐被漫天繁星所占据,就在他迷茫想要将其看破的刹那,却见漫天繁星竟是主动的敛去!
老人浑浊的瞳孔重新回到漆黑无光。
只是在这漆黑之中,多出了一道身覆贴身玄甲,手执墨刀的颀长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一切的变化都只在刘兴山一人的眼中。
几乎无人注意到,他那双圆瞪的眼珠中,忽然布满了血丝,好似看见了什么难以言喻的恐怖之物!
而在旁人的视线里,刘长老冲霄而起,然后呆在了原地,被那只遥远的手掌所覆盖。
刹那间,淡淡的血腥气在云雾间散开。
刘兴山身上的重甲喀嚓崩碎,肌肤间多出一道道血痕,然后顺着纹路被分割成了碎块。
混着血雾,啪嗒啪嗒的朝着下方坠去。
直到道兵化作烟云回归仙城,碎肉落入云雾,没入山脉深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将这一幕收入视线。
苏红袖缓缓放下了眉心的手掌:“……”
众多道子呆滞的盯着原地。
广场之上,无论宾客弟子,都还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似木头般抬头望天。
那高耸如云的长阶上方。
沈仪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披上了一件耀眼的南阳白袍,宽大的衣摆在风中扬起。
他略微垂眸,端坐于交椅之上,擦拭着手上并不存在的血渍。
随即伸手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才抬起头,轻点下颌道:“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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