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流的野道自建寺庙,冒充道人,自抬地位。
若是太平时节,正经道人身负破山伐庙,铲除淫祠的职责。野道散修只如阴沟里的老鼠,偷偷摸摸,不敢公然露面。
不过眼下兵荒马乱,体制崩溃,不知多少道法失传又或流落民间,难以再责难这些人。毕竟妖魔横行,你还不许人修法求活?
沈子和一挥袖,平心静气地道:“坐!喝酒!”
王道成毫不客气地坐下,饮着果酒,往山下眺望。
层峦叠嶂之中一条山路盘旋如蛇,路上有难民三三两两吃力走着,有些人已经到了极限,靠山坐下休息,然后再也没睁眼。
如此尸身在这一段差不多四五里的山路上比比皆是。
王道成不由深深蹙眉。
沈子和看着远方落日,叹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眼前景色很美,之后可是不详的黑夜。
可惜,可惜!”
王道成淡然道:“日月经天,白天有大日煌煌,给众生光明,呵护万物生长。
夜里亦有明月高悬,永照这河山,给众生希望。”
沈子和一顿,微微蹙眉。
“世间如道友这般,如甲兵将士,如平民里举兵搏杀的勇士,都是这绽放光华永不逝去的日月。”王道成继续道。
沈子和一愣,不由展颜笑道:“贫道愧不敢当。”
再看王道成立时又顺眼许多。
“阁下当得的!”王道成举杯喝酒,一边抬眼看远方。
山外妖气森森,扑面而来,不由眯了眯眼,道:“妖魔来了。”
“是啊,妖魔要来了,”沈子和叹息,“这世间何处是乐土?真希望有一处世外桃源,让人安安乐乐地修道长生。”
王道成皱了皱眉,觉得他有点消沉。身为主官未战先怯,这场仗已经输了一半。
他一扬眉:“妖魔乱世,生死存亡之时,我等别无选择。唯有敢战者才有一线生机。”
“生机?你不懂的。人族一退再退,都着意要放弃九成领地,退守梁州。
可是梁州便一定守得住吗?
我们无路可走了……”沈子和无尽悲怆。
他叹息到了喉咙,又咽了下去,只微醺地道:“喝酒,喝酒。不谈这些令人不快的事,今朝有酒今朝醉。”
王道成只能举杯。
他听见楼下传来丹凤眼道人的冷哼,显然对沈子和的消沉非常不满。不过修为低一层,地位便逊许多,就算不满也只能忍耐吧。
此时城墙传来几声惊呼,有些甲兵指指点点。
只见寨外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正有一个大汉背着一头猪狂奔而来。
那头猪估计得有四五百斤重,两只獠牙飙得老高,显然是头猪怪。
大汉用嘴咬着长刀,将野猪前脚搭过自己两肩,再用手紧紧揽住,头顶着猪下巴,背着身形庞大的肥猪健步如飞。
百姓们涌到寨门前张望,都不由咋舌,高呼一声好汉,送予如雷掌声。
汉子入了寨门,汗流浃背,停顿下来依旧不肯放下猪怪,只空出一手拿下嘴里长刀,将它别在腰间,大声喝道:“我是刀客陆惊言。
请禀告护寨道人,山外有大群妖怪云集,怕要上山了,请寨内做好迎战的准备!”
他的话震惊在场所有人。有这头猪怪为证,消息定然没错的,一时之间众人惊慌失措。
镇妖塔上,当一声酒杯落地。沈子和拿眼看山下,脸色阴沉,再无刚刚的醉意。
“终于来了吗?”他喃喃道。
好久才回过神来,再看身前,一个空杯摆在矮几上,俊逸的道人已不见踪影。
塔下王道成迎风展袖,有诗铮铮,如剑出鞘:“铁甲沉沉迎冷月,霜刃熠熠照人心。妖魔猖獗何足惧,男儿一怒血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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