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头用了几口,汤水入胃肚里才觉得舒服了许多,脸色也比方才好了些许。
俞逖瞧见,也知道是这一日尽累着饿着了,便一边用饭一边仔细给她布菜添汤。
祝春时被他服侍的尚且算自在,也不推脱,就着他添的菜细嚼慢咽的用了碗粳米饭,才心满意足的停着。
等两人吃完饭食,拉了拉窗户边挂着的铃铛,自有丫头小心翼翼进来收拾了席面。
又过了片刻中,泻露这才进屋来,觑着祝春时的面色将罗汉床边上胡乱堆着的账簿钥匙收在盒子里放好,她本想上前服侍祝春时更衣午歇,但见俞逖在旁,想起方才春容面红耳赤的模样,便很自觉的躬身退下了。
这下倒是俞逖有些哭笑不得,但看着祝春时用饭过后便神思困倦的模样,还是弯腰将人抱进内室,既笨拙又生疏的服侍人更衣歇下。
俞逖没有用饭后便午歇的习惯,因此只坐在床边静静看了祝春时的睡颜半晌,就起身出了屋子。
直到申时过,祝春时才从梦中悠悠醒转,醒来时房间内已看不见俞逖踪影。
候在碧纱橱外的双燕听见响声,“奶奶?”
她进来卷起红纱帐,见祝春时果真醒了,随即转身取来架上的衣裙给她换上:“爷去书房了,说晚上回来陪奶奶用饭。”
祝春时休息得不错,直到此刻也还没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嗯了声,权作回应双燕的话。
“爷说后罩房的东西随奶奶取用,回门时要带的东西奶奶也尽管置办,要是缺什么东西就告诉连明,让他去采买回来。”双燕两个月前才在祝春时身边伺候,乃是柳青璐拨过来的陪嫁丫鬟,年纪虽小却伶俐,又会说话,脆生生的几句话说完就让祝春时回过神来。
“知道了,去唤你圆荷姐姐来,我有事吩咐她去做。”祝春时起身,随口吩咐道,午睡前还十分羞恼的情绪好似已经随着睡意消失。
圆荷进来时看见祝春时斜倚在暖阁罗汉床的软垫上,一面翻着册子,一面揉了揉额角,她的压箱底银子加起来八百两,府里出了五百两,姨娘多年下来攒了二百两,她自个儿还有一百两银子的私房。
“姑娘。”
“过来坐。”祝春时指了指脚边的绣凳,“叫你来是想问问,太太给我的那个铺子平日是做什么生意的?”
圆荷不料是这件事,先是怔愣,继而反应过来:“从前是首饰的,但姑娘也知道,京城做首饰的铺子何其多,手艺精湛的不知凡几,那间店面既不很大,又不在集市中心,人流只勉强过得去,因此生意也不温不火的,每到年尾也能结出几十上百两银子来。太太当初给了您,就说往后要做什么营生全凭姑娘的想法,店里的人手也可尽换了。”
“不急。”祝春时看了眼铺子的进账支出,“先让我想想日后做什么。”
“要我说,做什么都好,左不过就是和从前一样罢了。”圆荷却不像祝春时这般想的多,她觉得做这首饰生意也能过得去,每年有个百八十两的进益也很不错。
祝春时笑着摇了摇头,又拿了另外一本册子来,上面记载的是俞逖的私房,银子一共五百两,两间铺子的距离离她那间店面不远,但生意却要好上许多,一间是做衣裳的,一间是书店。
“先让齐之荣去瞧瞧,仔细看看周围的情况,附近有什么店面,来往的人多不多,大概的租金亦或者价格是多少银子。”祝春时不在这上面花费太多心思,“等过两天我得了空也出去看看。”
“近来天凉了,先让萍娘去我的私房里取两匹缎子做身衣裳出来。”祝春时说着,另起了话题,见圆荷没懂抬眼看过来,着重道:“给你家姑爷的。”
“姑娘都还没做呢。”圆荷嘟囔了句。
“十来个箱子的衣裳,我还愁怎么穿呢,若是再做,就是有两个我只怕也换不过来。”祝春时好笑道。
双燕在旁边听见这话便笑道:“圆荷姐姐是念着姑娘呢。”
“我何尝不知道。”祝春时也笑,“你们也取两匹缎子,要过年了,也做两身新衣裳。”
祝春时说着,在账簿上划了两笔,“你们姑爷的私房里写着有对雨过天青色的联珠瓶,去取来搁在窗下,等明儿摘了花枝来插上,想来不错。”
双燕哎声应了,倒是圆荷有些许迟疑:“不问问姑爷吗?”
“账册都给了,话也撂在那儿了,怕什么?”祝春时不似圆荷那般小心谨慎,若是连这个也不能随意,她要理着这些东西做什么。
两人正说话算账,便见泻露从外头走进来,身后跟着大太太身边的红缨姑娘。
祝春时起身,“红缨姐姐怎么来了,太太可是有什么话吩咐?”
红缨福身行礼:“六奶奶安,太太说今天二太太犯了累不好见客,但方才来了人说已经大好了,太太便说让奶奶明日一道过去请安。”
祝春时微微诧异,瞧了圆荷一眼,“麻烦姐姐过来一趟了,太太还有其他吩咐吗?”
圆荷在袖子里掏了掏,上前塞了个圆肚藏蓝荷包过去。
红缨看着手里的荷包,又抬眼看了看祝春时,笑着将东西收进袖里,也不吝多说些话:“倒是没别的了,奶奶放心,二太太人好,明儿就是见见侄媳妇罢了。”
祝春时领了她这份情,原还想送些东西,但又不好过于打眼,便只是笑着答应了。
俞逖撩了撩袍进屋,止了绿浓春容行礼的动作,不见祝春时的身影,张口就问:“你们奶奶呢?”
“红缨姐姐来了,奶奶和她说话呢。”春容低眉顺眼的,朝着右面暖阁里喊话:“奶奶,六爷回来了。”
祝春时听见声音从里面快步出来,红缨圆荷几人都跟在后面。
“泻露、绿浓去吩咐备饭。”
红缨瞧了一眼,福身道:“太太的话已经送到,就不打搅六爷和奶奶用膳了。”
俞逖扫了眼,一时想不到红缨过来的缘由,疑惑地看了眼祝春时,祝春时没来得及理他,转头吩咐圆荷将人送出院子。
“二太太的身子见好了,太太叫我明日一早过去请安,也好全了礼数。”等人走了,祝春时见俞逖进了暖阁,坐在罗汉床上,绿浓领着几个丫头上菜,这才过去坐了另外一侧。
“天越发冷了,倒不必另外在八仙桌上用饭,在这里也暖和些。”俞逖朝着祝春时轻声说道。
“二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祝春时颔首,接过绿浓递来的瓷碗,先用了碗热汤暖胃,慢悠悠的询问。
俞逖也学着她的模样用了碗汤,听见这话略停了停,似在思索,半晌后才开口:“对我们这些人还过得去,毕竟是隔房的侄子,碍不着什么。”
这话说得有水平,什么也没透露,但又什么都说了出来。
祝春时戏谑的看了眼。
“不过,”俞逖注意到她的眼神,微挑了挑眉,“两房关系一般,因为往年的某些缘故,二太太和太太不大对付。”
至于什么缘故,无非是当初爵位的那些事,祝春时从前就略有耳闻,如今又得了前面俞逖给的消息,就更清楚了。
“那想来也没什么,我好歹是新媳妇,又是头回过去请安,再如何也扯不到我身上来。”因只有他们二人一处用膳,祝春时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用了两口菜后觉得不错,着午间俞逖布菜的模样,也换了公筷给他布菜,像模像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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