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细看了几眼,见祝春时面色比从前还要红润,便知对方的日子过得舒心,笑道:“上次他也来了,只是不凑巧,没遇上妹妹。”
祝春时上前挽着季婉如,“我许久没见着嫂嫂了,偏巧今日咱们都不得闲,过两天请嫂嫂来做客,嫂嫂可不准拒绝。”
祝佑闻言倚在马车边,哼笑着斜睨过来。
季婉如也知道祝家兄妹日常相处起来都是嘴上不饶人的性子,但实际上感情却极好,她伸手轻点了下祝春时脸颊,“你呀,那可要记得多准备些我爱吃的,否则我才不去。”
祝春时点头,不经意地道:“那是自然,嫂嫂你就放心吧。对了,三嫂也快要满三个月了吧,最近能不能出来走动?”
她三朝回门的时候,大房的三嫂有孕还不满三月,偏又和三哥吵嘴,一气之下回了娘家。今年初二回去,她也没见着人,不知道他们夫妻现在如何了。
季婉如笑着叹气,“过年前就回来了,不过之前闹得有些胎像不稳,三弟的脾气你也知道,大太太是劝了又劝说了又说,最近才消停些,不过还是让好生静养着,最好别出府,等后面胎稳了再说。”
女子怀孕本就不易,再加上摊上三哥这个性子,祝春时心里对三堂嫂就更加心疼,想着回去后从库房里找些药材补品之类的东西送回去。
“贡院开门了。”祝佑没掺和她们两姑嫂之间的话,一门心思盯着考场,瞧见小吏推开大门就立刻站直身体。
祝春时姑嫂两人的视线立即看过去。
“平明,连江,你们去门口守着,见着六爷了就赶紧扶过来。”
季婉如这边也不遑多让,一连串的吩咐不停,眼睛没敢从门口挪开半点。
祝佑则稍稍稳得住些,但现在里面一个是他大舅子,一个是他妹夫,脸上也不由自主的带了些焦急,带着几个小厮就往门口聚集的人群里挤进去,势要争做第一个看见的人。
连续经历了九天的考试,前两天俞逖还感觉过得去,况且祝春时考虑得十分周到,被褥厚袄都十分暖和,即使刚进来时被剪破了搜查,但保暖依旧没问题。而且还准备了大量点心和足够饱腹的馒头包子馍馍等,足够他在里面吃饱喝足。
然而好景不长,两天之后,馒头馍馍之类的干粮被天气冻硬,硬邦邦的能砸碎木板,吃起来更是能崩掉牙齿,他不得已只能烤软了再吃,但因为厨艺不到家,不是烤成碳就是烧焦,只能兑热水硬着头皮咽下去。
这些也还在能忍受的范围,时间越久,考舍的气味也就越难闻,不能洗澡不说,吃喝拉撒睡都在小隔间里,九天下来,俞逖感觉自己已经被腌入味了。
最后交卷出来后,他低头闻了闻身上的味道,险些晕过去。在这种时候,他还苦中作乐的想,幸好没在茅厕旁边,否则他就真的入味了,别人看见就得退避三舍。
“爷!”平明眼睛尖,一眼就从一群面黄肌瘦身形踉跄的考生中找到俞逖,连忙跑上前把人扶住。
祝佑也在同一时间看见自己大舅子,他左右摇摆了下,见俞逖这边不需要人手,赶忙跑过去扶着季绥。
俞逖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会儿索性就将身体全数压在小厮身上,轻声问连江:“你们奶奶呢?”
“奶奶在和祝二奶奶说话,季家的大爷和您是同科举子,也刚从里头出来。”
俞逖点了点头,季绥虽然不是和他同班,但自己也听过对方名字,尤其后面成为姻亲后,也相处过几次,不算陌生。
这会儿两人都由人搀着走,目的地也在同一处,俞逖抬头就看见被祝佑扶着的季绥,点了点头就算见礼了。
祝春时和季婉如瞧见他们两个的模样,忙上去一人搀一个,也不多话,各自道别往家里去。
马车里烧着炭炉,温度不算低,祝春时趁机给俞逖换了件氅衣披着,之前的那件这么久没换洗,只怕早就不保暖了。
“手怎么这样冷,六哥在里面没生火吗?”碰到俞逖寒冷如冰的手指,祝春时担忧的把手掌包在手里揉搓取暖。
泻露适时的递过来一碗撇去了油沫的鸽子汤。
一碗暖汤下胃,俞逖才算是活了过来,浑身舒畅,“前几日生了火,但想着今天就出考场,今早起来就没费那个功夫。”
“罢了。”将俞逖双手揉搓变得温暖后,祝春时才塞了个手炉给他握着,“回去后泡个澡,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
俞逖含笑看她安排自己的行程,毫无反对之意。
等到晚间,他有些迷糊的从床上起身,看着大红色百子千孙的帐子和香案上点燃的苏合香,以及外面时不时传来的走动说话声,他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此时已经不在贡院的考场上。
“醒了?”祝春时掀开碧纱橱上的帘子,朝着坐在床沿边上的俞逖笑道,“下午老爷太太和姨娘他们都过来了,我说你还在休息就把人先劝回去了。先出来吃点东西,明早再去请安。”
“好。”俞逖还有些体力不支,神思也有些恍惚,撑着床边起身时踉跄了半步。
祝春时不敢疏忽,扶着人走到外面的罗汉床上坐着,一面端过去梨羹一面吩咐双燕去传菜来,“好容易考完了,接下来这几日就好好休息,暂且养养身,否则身体哪经得住这么折腾。”
俞逖这会儿回过神来,喝了几口梨羹,对于祝春时的话近乎全盘照听,心里熨帖的同时提了提嘴角。
祝春时没得到回答,不免转过头来看他,“听清楚了没有?我知道你们考完试,同窗之间总是喜欢对答案交谈意见的,我也不拦着你,只是得休息三天之后才能去。”
“我们六奶奶的话,怎么会没听见,不仅听见了,还记在心里了,你就放心吧。”俞逖笑着道。
祝春时这几日来既惦记钟成玉那边,又担心俞逖这边,也不敢随便找人出主意想法子,夜里都睡得不甚安稳。如今俞逖这边结束了,她也放下了半颗心。
直到俞逖用完膳,沐浴完从净室出来坐在榻上擦头发,祝春时才从思绪里回神,上前去拿过布巾给他沥干发丝。
“这是怎么了,这几天有人给你气受了?”俞逖头皮一痛,抑住嘴里的痛呼声,他抬头看着明显有心事的祝春时,说话声也微微沉了下来。
祝春时犹豫了下摇头。
“那是怎么了,贡院门口还好好的,方才脸色就不对劲,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俞逖抬手把人抱进怀里,头埋在对方肩颈处深吸了一口气,怀里占满,心也被填满了,这几天流失的精气神才算是回来。
在被抱住的时候祝春时就有些不适应,微微挣扎着想离开却又顾忌俞逖的身体,最终只能认命的窝在他怀里,脸色微红。
“和六哥没有关系,是我有些事没想通。”
“什么事,能告诉我吗?俗语说,三个臭皮匠,也能顶个诸葛亮,说不准我也能帮你想想?”俞逖打量着她的脸色,手掌摩挲着脸颊,不愿意让对方误会自己管太多,但又没办法看着她苦恼,更不想被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只能字斟句酌小心翼翼的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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