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连江的声音在外响起。
俞逖抬头看向外面的天色,今日他休沐,应该没什么大事,此时也不到用膳的时辰。
“宫里来人了,皇后殿下宣咱们奶奶进宫觐见。”
至裕来园的事已过去了三日,魏王府那边也该有动作了。
祝春时听了这话,心念急转之下看向俞逖,对上他镇定自若的眼神,也微微平静下来,朗声朝着外面道:“知道了,容我洗漱更衣就去。”
泻露圆荷是守在门口的,听见这话就敲门而入,一人去柜子里找前两日才做好的新衣,一人去妆奁里备齐首饰头面。
“先魏王妃早逝,如今的魏王妃是继妃,向来不插手宜阳郡主的事,估计是魏王进宫请了皇后出面来平息事件。”时间紧迫,皇后的命令来得突然,俞逖只好匆匆解释道。
“此事错不在你我,当日还有那么多人证,皇后那边大概也就是询问过程然后安抚你,不必害怕。”
祝春时瞧见他脸上的焦急之态,泻露都拿着衣服进来了也不见人出去,少不得上前去轻推了把,“我知道的,皇后娘娘统领内外命妇,即使我不曾见过,也听太太说起过,娘娘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而且我想,我这边有皇后娘娘出面,估计魏王爷也要来找六哥你了。”
祝春时没再搭理俞逖,换过一身衣服,便由等在前厅的大宫女领着往皇城而去。
皇城巍峨悠久,红墙砖瓦历经风霜,上面记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留下的痕迹,但从外面来看,就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城墙,只有身处其中,才能真正体会到过往历史的厚重。
祝春时走在大宫女身后,看着眼前次第展开的皇城后宫,第一次感受到这座数百年宫闱留下来的凛冽威压,浓墨重彩之下是令人喘不过来气的沉闷。
她低着头,垂着眼,目不斜视的走过一座座宫殿,一座座亭台楼阁,直到到达皇后所在的甘泉宫。
殿门口立着个打扮持重的姑姑,见着她们一行人过来,便上前两步笑道:“这位便是俞家六奶奶吧,老奴慧心,见过六奶奶。”
祝春时敏捷地避开,不肯受礼,她即便是再没有见识,也多少听闻过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便是叫做慧心。
“慧心姑姑好。”祝春时抬眸直视。
慧心眼里含笑,也不意外她的反应,侧身引着人往殿里走,“娘娘前些时候还说今年宫里要办春宴,也见见各位新科进士们的夫人,不想今儿就见着了。”
祝春时低眉顺眼,只在嘴角轻轻的弯了弯,算是赞同慧心的话。
当今皇后姓宿,名晴波,出自武将世家,年少时也是在京城里横行无忌的主子,也就是后来嫁进了王府,规矩束缚着,才稍微收敛些许,端起了王妃皇后的派头。
也是当年在王府的时候,宿皇后结识了那时尚在的魏王妃,二人关系极好,魏王妃仙逝后,对留下的宜阳郡主也十分疼宠,否则这次的事情也不至于请到她出面。
宿皇后坐在偏殿花厅,身穿月白色长衫下裙,周身气质温和,手里拿着银剪,对着一盆枝繁叶茂的盆栽为难。
祝春时进来也不看其他,先行了大礼:“妾见过皇后殿下,殿下万安。”
“免礼,起来吧。”略显柔和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祝春时起身后站在原地,微抬了抬眼看过去,正对上宿皇后看过来的视线,忙又低下头不敢再看。
宿皇后笑着指了指慧心,“扶六奶奶过来坐。”
祝春时抿了抿唇,也不敢真要慧心搀扶,走到宿皇后下手的位置,视线从对面案桌上的茶盏一扫而过,随即目光便只落在跟前三寸的位置,生怕哪里失了妥当。
“不必如此拘束。”宿皇后注意到她的小心翼翼,手里的银剪搁在一边,温声道:“这次的事情,是宜阳那丫头失了礼数,行事没有顾忌,让俞大人和你都受了委屈。”
“说起来也是本宫的过失,没注意宜阳的规矩,才导致她得意忘形,造成如今的局面。”
祝春时心内忐忑,哪里能真这么怪到皇后身上,但此事实在发生得突然又过分,平白受辱,再是通情达理也藏了怨怼,当即便道:“娘娘严重了,郡主年少,一时看不清,弄错了自己的心意也是有的,想来等日后长大了就会好了。况且妾和夫君,并未因此受到什么伤害,反倒郡主,受了许多委屈才是。”
宿皇后闻言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倒也不计较祝春时话里藏着的暗怼,左右这事是宜阳惹出来的,人家无辜,心里有气才是应当的。
“宜阳比你还大些,为人处事却远不及你,也是本宫和陛下平日里太过宠她,才至如此。”宿皇后言简意赅道,“你放心,此事本宫定然给你做主,魏王那边也是同意了的。”
祝春时心下暗松,立即起身行了个万福,“妾和夫君,多谢娘娘恩典。”
“咱们寻常说话,不用如此多礼,快坐。”宿皇后招了招手,“俞大人是新科的进士,如今又是八品的职,你是他的妻子,合该也有敕命在身。但由他来递折子请封,未免太慢,不如本宫做主,封八品孺人,来得便(bian)宜些。”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祝春时心里清楚,命妇品级可以随夫随子封赠,却都是有一定要求的,首先便是做官到一定的年限,并且政绩上也要有所成绩才行。俞逖不过刚入仕半月,无论如何也没有资格为她请封,宿皇后提出这事,便是为宜阳做出补偿。
祝春时想到这里,面带笑意,“妾多谢皇后娘娘。”
见她含笑应下,并不贪心,宿皇后也笑了笑,想起前些时候各家王府来请安的事,“怪道蓉姐儿说你聪明体贴,府里上下都喜欢,本宫当时还有所疑惑,如今见着,不过寥寥几语,就可见你的聪颖了。”
祝春时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宿皇后嘴里的蓉姐儿,乃是二房的次女俞和蓉,前年嫁给了献郡王为侧妃,去年刚诞下一子,如今在郡王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想来也是如此才有机会来给皇后请安。
祝春时和她也只见过一面,实在算不上熟悉。
“娘娘谬赞了,妾不过蒲柳之质,是娘娘随和宽容,才显出几分妾的机灵来。”
宿皇后长久待在宫里,平日里除了各公主皇子妃外,就只有逢节的大宴才会和朝廷命妇闲聊几句,很少私下单独召见,因此见祝春时伶俐有眼力见,说话做事也不扭捏,便多谈了几句。
直到慧心奉上第三盏茶,她才回过神来,笑着吩咐翠羽把人仔细小心地送回去,一同回去的还有祝春时受封八品孺人的敕命文书,以及宿皇后赏赐的诸多珍宝首饰。
等人出了甘泉宫门,宿皇后才揉了揉额头,看向从正殿那边过来的赵钰,笑着哼了声,“你啊你,不想嫁人想回江南,不知道来找我?非得自己想法子折腾,让人家小夫妻白白受牵连不说,陛下在朝上也不得安稳,最后还要我这个皇伯母收拾烂摊子。”
赵钰倒在宿皇后身边撒娇,“皇伯母你最好了,我知道错了,父王和皇伯父都骂过我好几遍了,以后我定然想个更加周全的法子。”
宿皇后抬手戳了戳她额头,“今日这事算是了了,等你离京前,定要亲自去给人道歉,听见了没有?”
赵钰点点头,“我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已经让人备好厚礼了,赶明儿父王放人,不把我关着了,我就亲自登门。”
宿皇后睨了一眼,她也知道这个侄女没什么坏心思,只是被宠惯了,又有主意,这回的事到底所有的流言都是指向她的,俞家那对小夫妻虽说受了委屈,但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因此听赵钰几次撒娇认错,又装乖卖痴,便也放下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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