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逼我们去死啊!”
俞逖叹了口气,安慰的话在这时候都显得分外单薄,只能道:“老伯,你放心吧。”
外面驾车的平明连江也听了一路的话,心里头对这县城的百姓都充满了同情,而对县衙的人则满是厌恶,看着眼前的县衙大门都恨不得唾弃两口。
“爷,奶奶,咱们到了。”
老伯听了脸上焦急之色更多,双手摆动,明显想说些什么,连江掀开车帘,笑嘻嘻的道:“老伯您就放心吧,我们家爷可有本事着,肯定给您讨个公道。”
俞逖轻笑着看了他一眼,牵着祝春时的手下了马车。
“怕不怕?我们估计得在这里待上好几年。”
“怕,也不怕。”祝春时看着眼前和城里其他地方比起来算得上富丽堂皇的县衙,门口歪七扭八的站着几个衙役,“我没想过原来太平无忧之下也有人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们也会因为两个铜板丢弃尊严,我没经历过这样的生活。但是六哥你会后悔来到这里吗,会想回去京城重新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吗?我能和你走到这里,就不会半途而废。我从前不知道这些所以尚且能说不知者无罪,但我现在知道了,在我有余力的情况下,我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继续衣不蔽体朝不保夕,然后拍拍手转身离开。”
俞逖垂眸,眼里满是惊艳,他好像是第一天认识祝春时,在东平侯府,在俞家,在这里,每一次都能带给他全新的感受。即使他自认为自己包容她、喜欢她,甚至于爱她,但直到这一刻他好像才真正窥见了祝春时灵魂的一角。
不是雪作肌肤玉作容的闺阁少女,也不是落落大方心思玲珑的俞家六奶奶,而是祝春时,不属于祝家,也不属于他,而是有着自己的想法和信念,并且愿意为之努力的祝春时。
“那将来,还请夫人多多关照。”
祝春时学着他往常的模样挑眉,“夫君亦是。”
平明见两个主子说完话,十分懂眼色的上前抽出木棒敲响县衙门口的衙鼓。
站着打瞌睡的几个衙役猛地被惊醒,却也不着急进去禀告,反而看向俞逖一行人,目光贪婪地看了好几眼,“你们要报官?可以。”说着就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在平明眼前晃悠了两下,“拿来,我就去帮你叫人。”
俞逖见状,终于被气笑了。城门小吏贪婪,城中民生凋敝,如今到了县衙门口,这些看门衙役依旧眼里只有银子。
不给银子不办事,好像成了整个远安县不成明文的规矩。
平明回头看了眼俞逖,接收到了意思,顿时一掀下摆,抬脚就猛踹了过去,尽显跋扈之色,“混账东西,也不看看你眼前站的是谁?朝廷派来的县令大人,也敢张嘴要挟闭嘴要钱,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来人!”
俞逖身后一路上只闷头做事的护院小厮立刻一拥而上。
那衙役被当胸一脚踹倒在地,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这话,顿时脸色煞白。没等爬起来就被一群人围住,先是背上被连踩了三四脚,手上也全是鞋印,痛呼声还没出口嘴就被粗布堵住,随即手脚也都捆了起来,周围几个看热闹的衙役也没被放过,通通被堵了嘴捆在一根绳上。
卖菜的老伯有人听见了平明的话,瞪大了眼指着俞逖,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啊呀啊呀的说不出话来。
“老伯,起来吧。”俞逖俯下身把人扶起来,顺便安慰他,“你放心。”
“大人。”老伯从喉咙里滚出来一句,余下的就只剩哽咽。
平明连江这边,已经带着人一马当先地闯进了县衙。
县衙大门进去,就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的两边,左手是监狱和膳馆,右手则是土地祠和衙役平日休息当值的地方,他们原本在聚众喝酒玩骰子,听见外面敲鼓的声音,还在嘲讽谁这么没眼力见,谁知道下一刻大门就被撞开。
衙役也都惊住了,拿着棍棒就冲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见人就打。然而他们平时不事生产,每日里除了喝酒就是游手好闲,那点架势对付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还行,但俞逖带来的都是在靖海伯府精挑细选的好手,一打三四不在话下,顷刻之间场上局势骤然转变。
“你们是谁,怎么敢闯进县衙,不怕死?”
“这里可是,唔唔唔唔——”
等俞逖和祝春时进来时,三班衙役都已经被平明连江带人绑住了,嘴也堵得严严实实。
俞逖的视线扫过他们,语气漫不经心,然而经年伺候的平明二人知道他这是已经气到了极点,“名字都记下来,过后带去街上,让附近百姓都出来认认,凡是作奸犯科欺男霸女的,一律关进牢里!”
一行人闹哄哄的,直到跨过仪门,来到审理案件发布政令的大堂,才见到匆匆跑出来的胥吏,以及一面低头系着衣带一面从二堂里走出来的男人。
“不知阁下是,来此有何贵干?”明显上了年纪,五十来岁左右的男人拱手上前,仿佛没看见被五花大绑的衙役,态度友好的问道。
“庄主簿。”围上来的六房胥吏对俞逖等人纷纷怒目而视,但对着男人的态度尚可,神情慌张之下也不忘了打招呼。
“庄主簿?”俞逖饶有兴致的念叨了两遍,“我进城时,小吏让我交每人五个铜板的进城费,不知道主簿知不知道这件事?我心下不服,于是打算来报官,但衙役又让我交上五吊钱的费用,否则不予通报,不知道主簿又知不知道这件事?”
姓庄的主簿闻言,面皮微微一动,但眼前局势不利,只好赔着笑:“这是我们远安县惯来的规矩,已有两三年的功夫了,阁下若是觉得不好,那我做主让他们把银钱还给阁下,不知道可不可行?”
蠹虫。
俞逖心下恼极,也不愿轻易放过了他们,环视了一圈周围的胥吏,“这么说,主簿和各位都知道这件事,并且墨守成规,任由他们欺压百姓,甚至自己也参与其中?”
“唔唔唔——”最开始被捆住堵嘴的衙役挣扎起来,疯狂给前面的主簿和上级使眼色。
庄主簿等人闻言一愣,继而又恼,迫于形势又不得不隐忍不发,心里早想了千百种法子对付他们,根本无暇顾及那群哑巴衙役,“阁下这话差矣,若是没有我们在县城中护卫,哪里来的百姓安居乐业,不过是官民互惠互利罢了,怎么能说成是欺压呢。”
话至此刻,俞逖早按捺不住心中怒火,登时冲着这主簿而去,“平明连江,速速将他们绑了,都捆去衙门口跪着!”
众人一路行来,看遍百姓怨声载道水深火热,纵使他们堂堂七尺男儿,也忍不住为之落泪。要不是有俞逖压着,他们早就手痒想要揍人了,这会儿得了吩咐,眼前这群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个个欢天喜地,蜂拥而上几下就把庄主簿和六房胥吏给制住了。
不需要俞逖继续吩咐,连江平明就兴高采烈的带着一群蚂蚱往县衙门口去,脚上一踹,下饺子似的跪了一地。
这般景象,对远安县的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奇闻轶事。没过半刻钟的时间,就吸引来一群人围观,更多的人则没敢露面,怕引来事后报复,只敢藏着旁边小巷子里遮遮掩掩的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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