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书院中手脚不干净,偷过我的东西,先生和同窗都能够作证,大人您可别被他这副面皮给骗了!”
“这,这怎么会,小郎君可是秀才,怎么会做下三滥的事情?”万老爷大惊,看看寇明旭又看看万三,面色失措,“你向来粗心,说不定是冤枉了寇师爷,还不快道歉!”
“怎么可能!”万三大呼,原本没注意到这边的商户乡绅也都被吸引看过来,“我的玉佩可是从他的包裹中找到的,那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他哪里能买得起,又没有人替他证明,无可辩驳之下他就被先生做主赶出了书院。前些时候他居然又诓骗我,说家中贫寒无以为继,我还好心让他去我们家的酒楼做账房先生,结果谁知他竟是满口谎言,我一气之下才放了鸽子没再理他!”
这番话说得大声,在场众人都听进耳中,一时哗然,目光纷纷在俞逖和寇明旭二人中来回转悠。
万老爷先看了眼面色涨红的寇明旭,又看向神色莫辨的俞逖,皱眉愧疚道:“小儿鲁莽,口无遮拦,寇师爷年纪轻,想来这些事中还有内情,大人不如回去后和师爷仔细谈过,以免受了什么蒙骗。”
一番唱念做打,竟是要将寇明旭的罪名坐实。
俞逖看得好笑,却又将对万家的警醒提到最高,看似句句无意,实则步步紧逼。
他扫了眼寇明旭,“师爷,诸般事宜可是如万三少爷所言?”
寇明旭直身作揖,“大人明鉴,我与万三少爷之间确有旧隙,但并非如三少爷所言,书院一事,乃是有人栽赃嫁祸,事发当日我便和先生提过,我们之间素无往来,我在甲班,三少爷在丙班,一无交集二无仇怨,好端端的作何要去偷拿他的玉佩?”
“至于前些时候,家中确实出了事,走投无路之下三少爷说可以相帮,还将我带去宴席上介绍了几位富商少爷认识,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却全然不知,直到那日遇见县令夫人,才得以喘息,以至后来遇见大人。”
俞逖笑了笑,示意寇明旭安然坐下,“我自然是相信明旭的。”随后又看向场中的万三,“不知当日是哪位断的案,没有任何证据就下了断言,也不怕冤枉了人,反倒让真正的贼子逍遥法外吗?”
万老爷面皮微微颤动。
万三人莽胆子也大,朗声道:“大人,所谓人赃并获,书院先生和众多同窗都看见了学生的玉佩在他包袱中,难道不算证据吗?莫不是他如今成了大人的师爷,大人就要包庇他?”
“混账!”万老爷喝道,“大人贤明,岂是你能胡言乱语编排的,还不快给大人请罪!”
万三满脸不服气,又碍于他亲爹的冷脸威严,作势就要俯身请罪。
俞逖便道:“万老爷多虑了,万少爷骁勇直率,不过是直言不讳,如何就到请罪的地步,倒显得我浅薄不容人辩了。”
万老爷俯身道:“大人明鉴,我这个儿子心思单纯,有什么说什么,不似那些奸险之辈,因此被我宠坏了,想来是和寇师爷之间有些矛盾,才失了礼数。”
“既然是矛盾,还是早些解决为好,以免日后生出什么更大的问题来。”俞逖轻笑道,“明旭,之前书院可请了县衙去判案?”
寇明旭会意过来,摇摇头,“并无。之前县衙形同虚设,只在书院中由先生草草了结。”
“这便是了,书院先生平日里传道授业解惑,没接触过判案等事,也不知流程,草草了结,哪里能探究其中内情呢。”俞逖捏着酒杯,三言两语间就要将此事揽在身上,“正巧本官来此,倒是可以探查一二,明断是非,也还明旭和万少爷一个清白。”
俞逖不曾听寇明旭说起过这些事,因此没将重心放在书院上,一门心思想法子怎么解决这些个贪得无厌的商户。如今对方自己撞了进来,不接招倒有些不好,所幸商户之事非一时能解决的,书院关乎学子科举,国之一道,疏忽不得。
见万老爷还欲开口,俞逖率先道:“我既然做了远安的父母官,那明旭和万少爷都是本官的子民,不论冤枉了谁,本官的心里都不好过,明知事情蹊跷却装作糊涂而不查明,那岂不是和蔡泰一般无二?”
蔡泰便是前任县令的名讳。
此言一出,万老爷哪里还敢再劝,只能诺诺应是,称赞俞逖贤明。至于万三,早在俞逖刚说话的时候,脸色就晦暗下来,这会儿更是面色如土,讷讷无言。
席上众人谁也不是傻子,即便一开始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半天下来也都大概明白了,互相对了个眼神,没去掺和。
“大人,”中途平明出去了趟,现下回来,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众人听见,“夫人说里面宴席散了准备回去,遣了丫鬟过来问,大人回不回?”
俞逖面色欣喜,连声道:“自然要回,让夫人稍等片刻。”说着似乎觉得不妥,“你亲自过去回话,顺便看看夫人面色如何,有没有吃酒,若是醉了便先不要走动,等我过去接。”
平明低声应了退下。
低垂着脑袋的万老爷微皱了下眉,原以为那位县令夫人是个不中用的,只面上有个夫妻情分,方才俞逖不要人伺候,也不过是端着身份罢了;如今听这话,倒像是很得县令宠爱看重。
他稍稍思虑了瞬,幸好做了两套谋划,今日席上不成,还有后院能用。
俞逖既然发了话要走,席上便没有能强留的,一行人再简单说了两句,无非是称赞万家招待周全得体的客套话,一盏茶过后,俞逖就带着寇明旭和长随离开。
祝春时见平明过来回话,索性等在仪门处,陈太太等人不敢疏忽,紧紧跟在身后,不消片刻就见俞逖过来。
“还好?”俞逖扶着祝春时低声询问。
祝春时也放低了声,回他:“一切都好,放心吧。”
身后陈太太的目光打二人身上划过,似笑似讥,见夫妇二人携手就要离开,忙提了裙角几步跟上,“今日招待不周,过些时候民妇再办花宴,还请夫人赏脸。”
祝春时宴上略喝了两杯酒,不算醉人,但大概是俞逖在身边,酒气缭绕,索性软了半边身子靠在他身上,看向陈太太道:“太太多心了,宴上很是热闹。”
陈太太敛眉:“民妇瞧着几个丫头和夫人还能说上几句话,若是夫人不嫌,改日叫她们过去陪夫人解解闷也好。”
祝春时听了,抬眸笑看着俞逖,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俞逖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回去。
“县衙重地。”祝春时温声道,“哪日得空,我再请几位姑娘聚首吧。”
这就是婉拒了,陈太太心知肚明,但俞逖在此,也不好直白的说要给他送人,只能笑笑应下来,将一行人送到府外,亲眼看着他们离开,才冷下脸来,甩袖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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