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养着?”
罗太太被这番话挤兑得面色黑沉,尤其万家,她姑娘的好日子就是被眼前的人和其夫婿所搅扰,她心底是又气又怒,偏偏周围人看过来审视的目光像刺在她面皮上,她一时只觉得心口憋闷,再说不出话来。
姜太太讥笑的看着罗氏,她丈夫朱举人同何举人年龄相似,学问也相差无几,但就因为何举人家里有个大商户的姻亲,硬是在远安县里压了她丈夫多年,她夫妻两个心里早就不满了。如今万家倒台,何家腰杆子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直,偏生罗氏看不清眼前情景,上来就冲着县令夫人发难,简直就是给她看笑话的机会。
“正如夫人所言,罗姐姐心疼芳姐儿,早早连带着外孙都接回去了。”姜太太笑着接话,“前段日子不得闲,错过给夫人接风洗尘,实在是不应该,今日合该罚上三杯菊花酒才是。”
这倒让祝春时有些诧异了,原本以为这位姜太太也是个不好相处的,不成想言语间反倒十分畅快,她一边在心底再次告诫自己不可以貌取人,一边转身带着众人往宴席上去。
“今日的菊花酒管够,姜太太要是喜欢,还能带两坛子回家去。”祝春时笑道,又见姜太太身边站着个年轻妇人,这便是她有几回去县学时有过点头之交的温太太了,既是宋举人的妻子,又是庞太太的女儿。
她先让罗姜二人落座了,方才朝着温氏道:“今日怎么不见庞太太?”
温和颐被庞太太养得脾气温柔,又因温老爷的打算教养,很是有些见识,看见她们几人间的官司也不掺和,微弯了唇角,“母亲这两日有些不舒服,托我给夫人致歉,若不是太过突然,是万万不会缺席的。”
祝春时对庞太太颇有好感,那是个行事有度又宽和的,再加上宋举人乃是远安举人中最为年轻的,将来只怕还有前程,因此闻听这话,她并不将此放在心上。
“庞太太客气了些,不过是个小宴,以后日子还长着,还怕没有机会吗?”
温和颐稍稍放下心来,虽说来时母亲有过多次叮嘱,但到底算得上头一回接触,她并不敢掉以轻心。
在温和颐之后的则是另外两位举人家的太太,一姓黄,一姓纪,这两家的举人既不是商户家的姻亲,又没有格外出众的才华,因此很是安分守己。打从中了举人后就老老实实在沧柳书院中教书育人,虽说后面被蔡泰祸害了一阵子,但好在是熬过来了,碰见俞逖他们也没什么反对的想法,只管按着旧例来。
因此这两家的太太也不是那起看着主意特别大心眼特别多的,相貌温厚,言谈举止间也带了几分朴实,略和祝春时说了两句就跟着落座了。
至于后面的楼太太吴太太等人,就是老相识了,并不需要祝春时再次去交谈摸清脾性。
两边在差不多的时间落座完毕,祝春时看向不远处的泻露,泻露微微颔首,抬手轻拍,即有八个青衣小婢端了重阳花糕上前。
俞逖见了不免露笑,伸手拿了块糕点在手里,“今日宴上别的也就罢了,这花糕,你们可一定得尝尝。”
这话一出,寇明旭拿着花糕的手一顿,看向俞逖,“这是有什么说法不成?”
“倒没别的说法,就是个好意头罢了,糕同高,一则咱们远安没什么高山,只有这几个小山坡,吃了权当登高望远。”俞逖笑着对众人解释道,“二则,也意同步步高升,明年春的县试,来日的乡试,我可都等着诸位步步高升。”
花糕本就做得香甜可口,原本就住不了嘴的学生,在听到这话后,就更是忍不住多吃了两块,也只有那几位举人和商户家脸色没什么变化。
祝春时也听见了俞逖这番话,只是她们女眷没什么官场步步高升的指望,便道:“咱们也尝尝重阳糕,只当做是接下来的日子步步升高,福气连连。”
好听话谁都喜欢,况且这重阳糕做得小巧,个个只有拇指大小,便是吃上那么三四个,都不占什么位置,自然也不必担心更衣的问题,她们也就吃得安心。
尝过重阳糕,泻露那边看准时机,垂在裙边的手掌微动,即有十个小厮捧了清蒸螃蟹上桌,又备有同饮的菊花酒。
何举人见此道:“有菊有酒有蟹,却无丝竹管弦,未免无趣了些。”他摇了摇头,“花样上取巧,终究没有往年热闹。”
俞逖眼眸微沉,手指搭在酒盏上,“何举人是想听曲,还是赏舞?”
何举人位在邹县丞苏主簿之下,和俞逖的距离极近,瞧见俞逖轻微变换的脸色,心下大快,直身道:“宴上歌舞乃最寻常之事不过,今日独缺,这是何故?之前从没有这样的道理,到底是——”
他身旁的邵举人猛地拉了下袖子打断了他的话,示意他看清楚场合。
何举人拂袖甩开他,冲着俞逖笑道:“大人觉得我的话是否有道理?”
只是这笑,其他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自在。下手的那些个初出茅庐的学生看见这分明没有硝烟却又形势严峻的场面,心弦也跟着紧绷起来,一个赛一个的静谧无声。
俞逖轻笑,只把人当做跳梁小丑全然无视,执盏先敬了在场诸人一杯酒。
随即看向不远处的祝春时,朗声道:“夫人,今日可有歌舞管弦?”
祝春时早被绿浓提醒了旁边的争执,在俞逖未出声前,她正和罗太太说话,“看不出来何举人竟是喜好此道?不过也怪不得了,当日万家宴上也多歌舞,万大少爷亦是精通此道,何举人与他们乃是姻亲,这可真是——”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祝春时微微笑着,将半句话后咽在喉咙之间,但周围听见这句话的人谁不知道她的意思?
罗太太被她说的心口又憋了一团火,是发发不得,忍又忍不下,欲要起身离席又被早有准备的丫鬟压住,提醒她莫要冲动,只恨她年过四旬,又是年长者,昔日出行那些人谁不是恭恭敬敬,如今却还要被祝春时这个黄毛丫头以身份相欺!
乍一听见俞逖的问话,祝春时笑看了他一眼,在对方递过来一个调侃的眼神后,方才看向何举人。
“在场聚集了这么多有才之士,何举人却满心只在歌舞,毫无雅士之心吗?”祝春时挑眉,慢声道:“昔年会稽山下有兰亭雅集,今日登高怀远,何举人虽比不得王右丞之才,但也不能张口听曲闭口赏舞,自甘堕落不是?”
何举人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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