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住泻露肩头,也道:“那怕什么?他见过的多,你见过的就少了?从前咱们在京城跟着姑娘见过的公子郎君多了去了,哪个没有顶顶好的家世身份,你何必为这个发愁。要真瞧得上,就先嫁过去,自个儿心里舒服了,管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左右你也不是个没脑子的,慢慢拿捏就是了,他们家要真敢做出什么不轨之事,也还有姑娘在呢。”
泻露叫她说的笑了起来,手里的针线也拿不稳,“哪有这么简单?姑娘日后也是要回京城去的,那时隔着千里之远,伯府里又有太太姨娘和妯娌们,只怕都不轻松,我哪里能拿自己的小事去烦她。”
“这么说,你也觉得胡家不错?”圆荷从她这话里听出来点什么,故意凑到她面前去问,见泻露撇开头也还在笑,“这有什么?咱们的事在姑娘那里才不是小事,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才在这里杞人忧天。”
泻露瞪了她一眼,却也没再这上面继续说话了,“快过来给我瞧瞧,这上面的仙鹤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你最近和萍娘偷师了?还是她那小徒弟教你的,我说怎么瞧着最近总看见你们在一处。”
圆荷顿时絮絮叨叨起来,泻露见她不往胡家和亲事上面说道,也就随她去了。
日子迎风过,府里两桩喜事也渐渐结束了,唯有廊下还悬挂着的红灯笼还在宣告着喜庆的余韵。
府城上下风平浪静,未有半点波澜,周太太上回给祝春时下了帖子赴宴,但祝春时权当没看见,自然没去,但盛家似乎后面也没了动静。
就在众人都以为日子就要这么下去的时候,俞逖这日却在府衙见到了一位远道而来的故人。
俞逖看着眼前爽朗清举面带笑意的男人,久别再遇的喜悦还没升起,心弦就已经绷起,那股许久不曾落地的大石也在这一刻轰然砸下,随即他又将目光挪向对方身侧的男人,微微颔首示意。
孟知府左右看看,忽然想起什么,“你们都是十八年的进士,应该互相认识,不必我来多此一举介绍了。”
裴渊笑意清浅,自打他走进府衙后便不曾变过,一身简朴的青衫在他身上也显得落拓风流,“大人说的是,自从当初一别,在下也多年不见知远了。”
俞逖也拱了拱手附和了声,已然猜到了对方出现在此的原因。
孟知府左右瞧瞧,见裴渊身侧还有个年轻男人,他刚才已经从对方拿来的官印和秘旨中知道了身份,不由得感叹:“裴大人和知远相熟,梁大人也是年少英才,倒是比我这个老头子更有话说,不如就由知远来接待两位大人,如何?”
俞逖自然只能应下。
裴渊和俞逖为同榜,他为一甲状元,俞逖为二甲进士,后来一人入了翰林院一人在鸿胪寺,细算来也有几分情谊,当初祝春时还和他妻子有过几分往来,只是很快俞逖就请旨外放,他们也自然甚少联系,说起来只怕还没裴渊这段时日和梁谦日夜相处来得熟悉。
然而裴渊想起身边梁谦的那副脾性,心底也有些烦,只觉得还是和俞逖相处起来舒服些,何况他这次出京,重点也在俞逖身上,因此很快就答应了。
梁谦站在旁侧,一场会见下来话少得可怜,脸色也冷冰冰的,看起来和在场诸人都有仇隙似的,但见裴渊应了,他也没反对。
俞逖想了想,索性带着二人往附近的胡家酒楼过去,要了个二楼雅间,这地方装潢不错,足够雅致,从二楼窗户推出去的风景也耐看。
只是刚坐下点完菜,那边小二一退出去,这边梁谦喝了口茶后就不阴不阳的开了口:“俞通判好大的手笔,看来这些年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俞逖一怔,没明白这位突如其来的发难是什么意思,梁谦是去年和寇明旭他们同科的学子,俞逖没见过更不知道他的性情,下意识瞥了眼裴渊,才道:“梁御史客气了,二位远道而来,合该尽些地主之谊。”
裴渊也跟着打圆场,“俞通判出身伯府,这几年又有俸禄拿着,况且我看这酒楼虽然雅致,但到底比不得京城,也算不得什么。”
梁谦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那是我少见多怪了,俞通判莫怪。”
“无妨。”几句话下来俞逖也知道此人来者不善了,他起了警惕心思,说话就更加滴水不漏,便是裴渊有着曾经同事过的情谊,也没能从他这边探出来半句话。
“接下来我们估计要在府城叨扰一段时间,看看风土人情。。”各自吃了两杯酒,席上气氛正浓,裴渊顺势就换了称呼,“只怕要劳烦知远了。”
“元洲客气了。”俞逖也顺着他的话说,还调侃了一句:“你和梁御史远道而来是客,我身为东道主,自然不能怠慢,否则等来日你们回了京城,我的脸面可就不能要了。”
梁谦瞥了瞥他们,兀自吞下一杯酒,眼底冷冷的,半点不为席上气氛所影响。
索性裴渊到底还记得正事,在喝醉之前停了杯盏,以当日春闱得中为起始,后续等待做官为过程,俞逖外放为结尾絮叨了半日,其间还拉着不善言谈的梁谦混了进来,他们都是平民学子出身,仕途之路走起来更为艰难,情到浓时甚至比和俞逖还要有共鸣些。
俞逖心知肚明他们二人的来意,也不藏头露尾,将自己这几年在远安的事情挑着大半说了,从刚到时所见的百姓饥荒难以存活,到中间与商户斗法扶持学子,以及后面百废俱兴蒸蒸向上。
刚说到和万家的矛盾时,包厢外就有连江叩门,道是时辰不早。俞逖往窗外一瞧,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顺势以不扰二人休息为由起身告辞,又约明日再聚。
裴渊笑呵呵答应了,和人在酒楼前分别,转身和梁谦往驿站方向过去。
双方都在分别时肃了脸色,不见半点酒桌上的笑意。
连江欲言又止,只是被俞逖抬手止住,主仆几人匆匆赶回了府邸。
裴渊这边也在和梁谦闲谈:“敬之以为如何?”
梁谦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一日如何知道,后面且继续看吧,要他真是个好的,自然没事;要是有半分隐瞒,裴侍讲不会顾及同科之谊手下留情吧?”
裴渊迎着暮春微凉的夜风,微眯了眯眼,漫不经心道:“敬之多虑了。我们做臣子的,自然是按着陛下的心意来,心里得有一杆秤,做错了事走错了道,可不容易回头,可没有情面可讲。”
梁谦心里一动,转头看向裴渊,只见他脸色平静,那话似乎也没半点其他意思,更没朝他看一眼,他也就不曾在意,没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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