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孤山低下头,恭敬道:“太傅....并无怨言。”
皇帝没说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严孤山故作战战兢兢的答:“太傅大人说,他不怪您,说您一直是明君,只是被这个皇位同化了,谁坐在这个龙椅上都会变得冷血猜忌。您已经给了他数十年的荣华富贵,他已经满足了,只愿永昌朝万年昌盛。”
皇帝听完,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严孤山跪的膝盖都开始酸痛了,他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
从前的汤先生和皇子严飚,也是人人称赞的师徒一心。
数日前,北围传来“太傅一行路中遭山匪,遇害身亡”的消息后,皇帝为表重视,让太子和刘丞相去府中吊唁。
众人散去后,太子看着满院白幡在风雪中飘动。
宫里来的太监们在正堂拆卸写着“匡世良辅”的匾额,一时不察,两个精致的木盒掉落在地上。
大齐的规矩,皇亲国戚的册封诏书赐给本人后,需要高悬于正堂匾额后。
太子上前,有些疑惑为何只册封一次,有两卷圣旨。
他展开一卷封存的崭新的圣旨,上面就是礼部冠冕堂皇的册封格式,可展开另一卷略显陈旧磨损的圣旨,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苍劲有力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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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承天序,君临万方,夙夜兢兢,惟恐失德。
当此夺嫡之世,宫廷谲诈,如陷泥沼,危机四伏,朕心常忧。幸有汤公,与朕协契同心,其贤其能,世所共称,真乃管鲍之俦也。
朕方十六,志在大宝,欲安社稷,泽被苍生。
然前路险巇,若涉渊冰,每念及此,寝食难安。汤公负济世之才,有匡扶之志,自与朕相知,遂为朕之股肱,其恩其德,朕没齿难忘。
每至夜分,宫烛摇影,朕与汤公于室中谋议。汤公执简,剖析时局,言皆凿凿,如金石之声,启朕之心扉。朕正坐恭听,敬慕之意溢于言表。朕与汤公相视之间,心有灵犀,浑然天成,此乃天赐良佐,助朕于艰难之时也。
汤公之功,昭若繁星。其智谋绝伦,能察幽微。于繁芜之局中,若鹰隼之视,诸皇子设陷,虽奸险百出,汤公皆能先觉之,绸缪于未雨,弭患于无形,护朕周全。
于朝堂之上,势力纵横,汤公折冲其间,纵横捭阖,以非凡之能,为朕纳贤结党,固朕根本,使朕之羽翼渐丰。
汤公以贤能塑朕之象,教朕治国之术,上涉邦国大政,下及民生细事,皆倾囊相授,毫无保留。朕得汤公之佐,声名渐显,如旭旦之升,为众所瞻。
朕之有今日,汤公之功高矣。
今朕特加封汤公为太傅,位极人臣,以彰其功。
望汤公秉持忠心,辅朕左右,共兴永昌之朝,共享太平之世。
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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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孤山不知道怎么形容,看到这卷“规矩之外”的圣旨,或者说这卷十六岁的少年皇帝在最意气风发时给帝师的丹书铁券时的心情。
太傅曾经拿着这卷圣旨,求皇帝帮自己找奇人异士,让自己再见见爱子。
但是皇帝没告诉他真相,就像十年后,绕开这个丹书铁券,让自己的儿子去暗杀他一样。
数十载光阴,物是人非。
对很多人来说,皇帝是多疑残暴病态的,太傅更不是个好东西。
而见过昔年模样的人,几乎快被他们杀光了。
严孤山抬头看向那把雕龙画凤的龙椅,突然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抵触。
皇帝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看向他,面上没有怒色。
只是疲惫的、像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似的,开口道:
“太傅不会说那样的话。太子,你犯了欺君之罪,暂闭东宫反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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