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不用可是了!”耶律敦巴日根本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朕——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享用,待会儿还有歌舞。”
皇帝都这么说了,众人也不敢再有微词,只得纷纷起身,“恭送皇上——”
耶律敦巴日已经往殿后走出几步了,可顿了顿,又转回身,抬了抬手,声量不大,是上位者独有的气势。
“今日席间无外人,都是亲贵,朕最后随口说几句,既来了中原,那就还是沿袭前朝旧制,年后只需改年号,朝廷各部门制度不变。”
“不过,有一条朕最是看重,你们一个个的也都去去身上的那股子蛮劲!中原重文,不可太过粗野!如此,这里的百姓们才会从心底里不再排斥我们!”
“毕竟咱们夺位的手段太不光彩,须得以德化民的好!”
众人纷纷点头,“是——”
景阳宫
景华簪在殿中慢悠悠的走来走去,红着眼眶子一会儿摸摸这儿,一会儿摸摸那儿,心里头五味杂陈。
青娥看不下去了,搀着景华簪往里间走,“公主,您还是回榻上躺着去吧,别回头着了凉。”
景华簪明白,青娥是不想让她再伤心过度。
青娥不知道,那股子伤心劲儿早已被她深深的埋进心底了,她清楚,在这儿伤春悲秋是没有一点儿用的。
她依言往里间走,阳光透过菱格窗照在青灰色的地砖上,脚步所及之处荡起一层薄薄的灰雾。
这阳光太过耀眼,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一丝暖意,景华簪不禁抬眸往外望去。
可这一眼,直望见了守在游廊下的侍卫。
是大景面孔,可身上穿的却不再是大景袍服。
一步一个,林林总总,看起来没少布兵。
景华簪冷声一笑,这是将她像犯人一般看管起来了。
“——可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她转回头,悠悠迈着步子继续往里间走去,心头生起无限悲凉。
青娥也朝窗外白了一眼,冷声嘟囔,“都是一群见利忘义的!这么快就忘了皇上的恩典了!穿着敌国的袍服看管公主您——他们的心都是铁做的!”
景华簪又是一笑,没有应声。
说到底都是些拿俸禄的小卒,哪个家中不是上有老母下有儿孙,都等着张嘴吃饭呢!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给发银子,这江山姓什么,这皇位谁来坐,哪里有那么重要?哪里顾得上什么前朝恩典?
得活着——因此,对于他们的选择,景华簪反倒没有什么恨意。
她恨的是自己,也只能恨自己。
她这个公主都尚且在苟活着,她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没那脸面!
但是方才望见的那一幕深深的刺激到了她,更加重了她迫不及待复国的心思。
可不经意间,手臂伤口的一阵隐痛让她想起了那个熟悉的面孔,那个让她有些矛盾到不敢面对的面孔。
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我咬舌昏迷后,他——可有来看过我?”
青娥也未曾料到景华簪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间不由得怔住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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