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营在即,阿蛮心知不能逗留,他将木雕的梳子塞进兰姻的手里,简单地说道:“等我回来。”
阿蛮走后,兰姻才从木然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她一把扯开了刚被阿蛮绾好的头发,散乱的发丝挂在肩头,显出几分决绝。
......
十七日后。
天地一片肃杀,寒雾笼罩在旷野之上。
营地的夜晚静得可怕,似乎连风都屏住了呼吸,不愿打破那逐渐逼近的未知。
兰姻睡不着觉,突然听到营外传来士兵归来的兵甲之声,无端端心慌起来。
她迅速走出营帐,眼前的一幕让她震惊得几乎无法呼吸。
夜幕下,火把摇曳,映照出一张张疲惫而痛苦的面孔——一批批受伤的战士被抬进营地,他们身上血迹斑斑,伤口触目惊心。
顷刻间,整个军营都被血腥味充斥着,兰姻忍住呼之欲出的反胃,突然看到顺子躺在担架上被人抬了回来。
只见顺子脸色苍白,曾经健壮的身躯此刻却少了一条胳膊,那血肉模糊的断伤处还在往外渗血。
兰姻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揪住了,她快步走上前去,颤抖着唤了一声,“顺子……”
顺子双眼紧闭,嘴唇干裂,口中不断地呢喃着,“水......”
兰姻听清了他的话,慌忙从营帐中取出水囊,将清凉的水滴在顺子的唇上。
良久,顺子终于睁开了眼皮,在看到兰姻的那一刻,他失神的眼里仿佛又找到了一丝希望,“兰、兰姑娘......”
“顺子......怎么了?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顺子停顿了一下,眼眶中瞬间涌出了泪水,他哽咽着,声音微弱且充满痛苦:“将军……将军他……战死了。”
兰姻动作一滞,手中的水囊从指间滑落在地,里面的水瞬间倾溅而出,打湿了她的绣花鞋。
隔了一会儿,她脸色惨白,艰难地开口:“将军......死了?”
顺子瞳孔微缩,仿佛不愿再回忆起那个惨烈的场景,“就发生在两天前......北燕军踏破狼崖关,俺们败了,镇南将军被斩于马下......将军一死......俺们只能......”
“等等。”兰姻急促地打断顺子的话,“你说的将军是镇南将军?”
“是啊,镇南将军死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俺们得马上撤军......”
兰姻神色一变,真的吓死她了......她还以为死的是阿蛮......
想到这里,兰姻环顾营地,却没有看到阿蛮的身影,她朝着顺子接续问道:“阿蛮,人呢?”
“狼崖关一破......兰将军就率领一批散兵退守至飞水谷,引开了北燕军......他、他让俺带着兵符先回来......护送你从后路撤兵......”
兰姻心里咯噔一下,激动道:“飞水谷......是哪个飞水谷?!”
顺子被兰姻的反应惊了一下,随即回道:“是......浮图城附近的飞水谷......”
兰姻面色骤然惨白,突然想到了什么——
命簿所书:阿蛮,时年二十四岁,在南越国与北燕国的决战中,兵粮寸断,死守飞水谷。彼时,浮图城守军为抢夺南越兵符,临阵倒戈,将其生擒并虐杀于浮图城箭楼之下......
“顺子,兵符在哪里?”
“在这里......”顺子颤颤巍巍地从铠甲中取出兵符,“兰姑娘问兵符,做什么?”
“传令下去,调齐营中所有还能站起来的将士,随我一起去飞水谷!”
“兰姑娘要去飞水谷?可是......兰将军叫俺护送你离开......”
顺子还没说完,兰姻就打断道:“绝对不能离开,我怎么能丢下阿蛮,独自一个人离开......”
顺子惊诧地对上了兰姻的视线,那双黑色的眼眸柔弱却坚韧,再如何遮掩也无法掩盖隐匿于深处的力量。
营地里的火光明明灭灭,兰姻穿着一身素衣,仅仅是以蒲柳之姿站在那里,便显得挺拔而刚硬。
她要去救阿蛮。
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万丈寒崖,她也要坚定不移地选择去救他。
顺子强撑着残破的身躯,捂着断臂处的伤口,咬牙道:“好!兰姑娘,俺随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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