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生来注定的命运,徐子良改变不了什么,更帮不了别人。
哪个幸存者不可怜呢,每个幸存下来的人都不容易,他也不容易,他还没做好告别这个世界的准备,在这之前,要努力地拼命的活下去。
徐子良让自己狠下心来,只有狠下心,路才能走的更长一些,不,应该说是不那么痛苦一些。
渐渐地,对辛苦收集来的食物,徐子良像一只绝对不许旁人染指甚至多看一眼的巨龙。
在这方面徐子良吃过亏,如果再不长心眼,说不定因此丧命。
盛夏的一天,徐子良竟然遇见了熟人。
那天徐子良绕过一个街的拐角,眼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幸存者的身影。
末世还有这么魁梧身材的人类,他的食物一定充足吧?徐子良感慨,同时感觉到,这身影有些熟悉。
接着,徐子良下意识想要从这个幸存者身边悄然绕开,徐子良不希望他被发现,就冲这人的体格,他也有种局促不安。
徐子良向后退去,想原路返回或者找个地方躲藏起来,但那个身影却突然转过身来,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阿楠!”徐子良惊喜地喊道。他是徐子良乡下老家的邻居,阿楠的出现,让徐子良心中的紧张瞬间消散。
“是你啊!”阿楠看上去有些惊讶,但他的眼神中也透露出一种放心的轻松感。
“你也在这里啊,太好了!”徐子良走上前去,毕竟,在这个充满危机的末世中,能够遇见熟悉的人,感觉总是让人心安的。
“咋样,今天有收获吗?”阿楠笑着问徐子良。
阿楠的嘴唇有点发黑,唇上的一层干皮,让他看上去就像嘴唇绽开了一样,不过这绽开不怎么美好。
“没有。”徐子良如实回答。
可接下来,徐子良和阿楠的眼神一同落在一旁的橱窗上,他俩同时发现,一只大号的,并且鼓鼓囊囊的旅行包,放在男模特的脚下,这搭配有点诡异,虽然是一家运动装品牌店,但也不至于存在这么大的包做橱窗陈列。
这只包,出现的太过突兀。
“看见那只包了吧?!”阿楠的语气有些兴奋。
语气兴奋,一种异乎寻常的兴奋情绪,从动物的本性里散发出来的兴奋。
包里,极有可能藏有食物。
食物的发现,意味着生存机会的发现。
俩人从敞开门的店里绕进橱窗内,阿楠抢先一步拎起那只旅行包。
旅行包沉甸甸的,阿楠这种个头,拎起包的时候都有点吃力。
阿楠拉开旅行包的拉链,并将包的开口向下,在他手中,罐头从包里噼里啪啦沉闷实在地掉在地上。
“发财了咱们。”阿楠咧着嘴笑着说,他嘴唇上坏死的枯皮都在跟着笑。
“会是谁放在这里的呢?”徐子良开心地回应。
“不知道是谁,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概是这样藏东西的思路吧,所以放在这里。”阿楠笑着回答。
这些食物的前主人,他可能忘记了这样一个事实,对于一个饥饿的人来说,寻找食物的渴望是如此强烈,甚至会让他们毫不犹豫地探索任何可能的地方,为此他们不遗余力,甚至疲于奔命,以一种敏感与仔细,寻常与不寻常的地方都不会放过。
“可这种思路,现在已经被破解了。”徐子良回答。
“说不定接下来会有更好的发现。”阿楠用亢奋的语气说。
阿楠蹲下身,将罐头重新装回到旅行包里,在他装包的时候,徐子良心里默默数着罐头的数量,总共三十四罐,还有五袋250克装的压缩饼干与十罐迷你装功能运动饮料。
“共同财物,我来背,回来平均分配。”阿楠拎起包背在身上说。
徐子良点点头,也许阿楠认为自己是个大块头,所以主动提出背包。
两人继续在商业街区寻找食物。
虽然这条商业街是以销售运动系列为主,但这并不排除有食物的存在,相反,可能还会隐藏着一些惊喜和好运等待他们去发现,就像发现这包食物一样。
一边寻找,徐子良和阿楠一边聊起进入末世之后的生活。阿楠告诉徐子良,他有一个女朋友,还是在刚进入末世的时候相识的,不过,就在前不久,女友因为急性胰腺炎突然去世,她还不到二十五岁。
提到女友去世的情况,阿楠的眼睛湿润了,徐子良看见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徐子良永远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劝慰一个人如何不伤心,他只好轻轻地拍了拍阿楠的肩膀,以此安慰他不要过于悲伤,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向前看。
阿楠深吸一口气,他也努力让自己从伤感中走出来。
“我得换双鞋子,每天不停到处走,太耗鞋子,看我脚上这双鞋,其实穿了没几天,可现在,底薄的就像一张薄薄的鸡蛋饼。”
“真要是鸡蛋饼的话,你可舍不得把它穿在脚下。”徐子良也用轻松的语气说。
“是啊,我要立即把它塞在肚子里。”阿楠咧嘴笑道。
他们继续向前,很快走到了一家鞋店之外,店里鞋子所剩不多,末世里,鞋子也是非常抢手的物资,毕竟人人都需要鞋子来保护自己的双脚,需求不断增加,供应却没有新增,适合自己的鞋子将会越来越少。
想到这里,徐子良打算给自己也寻找一双合适的鞋子,接下来要走的路只会越来越多,他需要做这方面的准备。
眼前的景象让徐子良感到失望。
货架上的鞋子大多都被扫落在地,许多鞋子已经无法配成完整的一对。那些之前来过的幸存者们,似乎在以一种近似破坏的方式暴力寻找出他们满意的鞋子,同时故意给后来的幸存者们制造出失望与无奈。
不过徐子良还是发现了一双适合他穿的鞋子。
“你试试鞋子,如果合适的话,你就直接换上,你脚上的那双鞋子换下来之后就扔了呗。”
还没找到能够让他满意鞋子的阿楠建议道。
徐子良微微点头,然后走到试鞋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皮质的椅子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不过对徐子良来说,这并不算什么,他的裤子比椅子干净不了多少。
等一会儿,再去找一条合适的裤子,徐子良这样想。
徐子良弯下腰,将鞋子穿在脚上,鞋底似乎有点硬。
于是他站起身,准备走动一下来试试鞋子合不合脚,可就在这时,徐子良突然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种异样感,仿佛被什么东西猛然击中,接着,他眼前一黑,身体失去平衡,倒在了地面上。
在最后一刻,徐子良似乎感受到了地面上尘土的气息,这气息涌进了他的胸腔里,呛得他想要咳嗽,但又无力咳嗽。
接着眼前彻底一黑。
当徐子良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几只鞋子上,天已经黑透,四周一片黑暗,这让他感到非常不安,他从没在外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过夜过。他的头昏昏沉沉的,身体也非常虚弱。
缓了缓神,徐子良回忆起倒下去之前的一切,然后确定,脖子上猛然被击中的感受来自阿楠之手。
四周自然没有阿楠的身影,整个商业街区静的吓人,好在窗外还有一些月光,让他得以看清所处的环境。
徐子良感到迷茫和困惑。
他努力回忆着还是邻居时阿楠的模样,那时他还年少,他们一起骑车去镇上,偷偷看望阿楠暗恋的那个女孩。
最熟悉的人,他怎么会这样做?他曾经是徐子良的朋友,童年与少年时期最亲密的伙伴,为什么会下这种狠手?
徐子良终于想起,他倒下前的最后一刻,是阿南的手挥舞过来,阿楠手上还拿着某一样工具,似乎是棒球棍之类的吧,然后棍子击中了他。猛烈的打击,让他在瞬间失去了意识。
徐子良抬头看向窗外,那柔和的月光让徐子良感到一丝安慰。
接着他努力站起来,试图离开这个地方。但身体却不听使唤,他只能爬行几步,背靠墙壁,利用墙壁来支撑起他。站起身,感到身体强烈的虚弱无力感,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力。
因为饥饿,因为背叛,因为被猛击之后的虚弱,徐子良用了很久才能慢慢行走,走向月光铺满的街区。
对徐子良动手原因,无非因为那些罐头,阿楠不但独吞了罐头,徐子良背包里的一些物资也被他全部拿走,就连背包里瓶中剩下的一小口水,他也没给徐子良留下来。
徐子良忍着饥渴和无力向住地走去。
走了一段路,脚掌传来的刺痛感,让徐子良发现,他竟然没有穿鞋子,阿楠这个混帐,居然把他脚上的鞋子都扒走了。
用了很长的时间,徐子良才走回到住地,进了门,他一头倒在床上,让浑浑噩噩的自己快点睡着,那一觉一直睡到早上,然后才虚弱地醒来,但好在,他还活着,虚弱的活着。
阿楠是下了死手的,他没想到徐子良的命大,没死。
对着镜子,摸了摸后脑勺桃子一样肿大的疙瘩,疼痛的,差点叫出声的徐子良向自己发誓,如果再遇见阿楠的话,他必将采取报复行动。
然而,徐子良又不得不承认,现实条件的限制,会令他无法实现这一愿望,他不是大块头,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阿楠的对手。
最好不再有任何交集,不过,再次相遇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即便真的再次相遇,考虑到阿楠的体格,徐子良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因此,遇到阿楠或类似阿楠这类人,理智和清醒的做法是及时避开。
从此,徐子良极其憎恶嘴唇上布满死皮的人。
食物啊,会令一个人丧心病狂,会令人沉迷无法自拔。
一有点时间,或者是在苦恼的时候,徐子良会进入到他最为重视的储藏间,细致与投地视察他的食物储备。
食物们很安静,却让徐子良在和它们对视的瞬间获得到踏实感。
每一罐罐头,徐子良都认识,甚至记得每一盒罐头的出生日期还有到期日期,其实它们都已经过期了,早就过期了,但在徐子良看来却都是无价宝。
他经常用一块布没事时就擦拭擦拭罐头,马口铁的,还有玻璃瓶装的,有些零散食物,徐子良绞尽脑汁将它们密封保存起来,当然了,无论怎样努力,密封效果还是不尽人意,但却是徐子良能够拿得出手的,最诚心与有效的手段了,徐子良对它们的唯一要求就是,变质,来得更慢一点吧。
放置食物的柜子,被徐子良擦的纤尘不染,而这干净,却是形像俨然已成流浪汉一般的徐子良创造出来的,因此每次进入他的储藏室,他都有一种成就感与宗教一般的虔诚仪式感。
这感觉,私密,不可告人。
有一天,徐子良在他这天堂般的食物圣地,嗅到一种突然出现,以前不曾有过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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