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沮丧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然后盲目地踱起步来。
“唉,行吧,溜达吧,就当锻炼了,只要不住池塘里跳就行。”徐子良叹口气说道,他又回到小屋里。
每次徐子良处理菌子的时候,不需叮嘱,木雷就会熟练地在一旁架锅生火。
他俩的配合,完全默契起来。
牛肝色的菌子躺在桌子上。
徐子良的手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举起刀,他知道这一刀下去,不仅仅是满足口腹之欲,更可能是与未知力量的直接交锋。
锅下燃烧的柴枝,突然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徐子良再次审视了菌子一番,确认没有异常后,手中的小刀终于缓缓落下。
无声无息,菌子的表面被轻轻划开,徐子良继续向下切,他能够感触到刀下的顺滑。
还是同样的处理方法,将菌子切成均匀的小块,每一刀都显得格外慎重。再小心翼翼将切好的菌子放入锅中,入锅煮沸,整个过程中,他和木雷都屏息以待,生怕会发生对他们不利的变化。
菌子在锅中翻滚,鸡肉的香气,渐渐从锅里蔓延出来。
徐子良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菌子,切口处还在,此时没有自愈,菌子静静地,仿佛也在盯着他们。
吃下菌子之前,徐子良再次深吸一口气,他决定不再犹豫,用树枝叉起一块热腾腾的菌子块,轻轻吹凉后递到嘴边。
真香,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只是一口,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沛,连日来的疲惫全都一扫而空。
木雷也咀嚼着,他俩相视一笑,心中都明白,无论这菌子究竟是什么,它都将成为他们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环境中生存下去的重要依靠。
“哥……”阿尼还在远处大叫,他没有放弃。
“他怎么办?”木雷问。
“给他留一口呗。”徐子良回答。
阿尼之所以从奄奄一息到现在能够气量十足地在幻觉中喊叫,也是因为这菌子的滋养。
说到底,这菌子真是救了他们命的好东西。
知道了菌子是不需要水泡的。
徐子良把菌子放在桌子上,还给它盖了件衣服,就好像怕它受凉一样。
其实是不想面对心中的那种顾忌感。
天黑之后,阿尼才怏怏不乐地回到屋子里,他仍然不说话。
这让徐子良一度又怀疑起阿尼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阿尼进门后坐在门板上,耷拉着脑袋开始打盹。
在草坪上一声接着一声嚎着,也是十分耗费体力的事。
徐子良将整个锅递到阿尼面前,阿尼犹豫一下,也觉出自己该进食了,他端起锅子,连吃带喝,吃个底朝天一滴不剩,这才放下锅子,但他依然不说话。
坐了一会儿,阿尼咕咚一声躺倒在木板上,他开始睡觉。
“他,是不是想起什么了。”阿尼的无言,同样让木雷有点紧张,毕竟要在同一间木屋里过夜,他害怕半夜里阿尼会报复他俩。木雷用很小的声音问徐子良。
“不会的,休息吧。”借着一盏微弱的小太阳能夜灯,徐子良看着阿尼说道。
徐子良有种自信,阿尼不是一个会掩饰会假装的人。
不管怎样,这个夜晚必然会很舒服的,饱足,清静,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可这一夜,并不像他们所感觉的那样,能够在清静中安然度过。
阿尼打起呼噜,这呼噜声听起来很真实,不像装出来的。
木雷渐渐放下心,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简直就是身边的一个定时炸弹啊。
无论徐子良怎样相信他,木雷绝不会相信。
夜,渐渐深沉,小屋内的空气似乎凝固,连窗外的风声都显得格外清晰。木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尽管身体因菌子的滋养而倍感舒适,但心中的不安却如同暗流涌动,难以平息。
徐子良那边,呼吸均匀,听上也是已经熟睡,并无异样。
然而,就在这份看似平静之下,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息悄然弥漫。
菌子静静地躺在桌上,被衣物轻轻覆盖,仿佛一个沉睡的精灵,等待着某个未知的唤醒。
突然间,小屋外传来了一阵奇异的声响,像是风吹过枯枝,又似是某种低语,在这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突兀。木雷猛地坐起,紧张地望向窗外,却只见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木雷推了推身旁的徐子良,低声问:“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徐子良睁开眼,眉头微皱,仔细聆听片刻后,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风吧。别多想了,快睡吧。”
窗外却无风,小屋安静到呼吸声都被放大好几倍。
木雷能听出来,徐子良的呼吸声没那么平静了,有点急促。
未知的恐惧越来越近,这时,他们一起听到远处传来小孩子的笑声,不是一个孩子,是好几个孩子,很小的孩子,大概有一群之多,他们嘻嘻笑着,不知为什么在高兴,这声音越来越近。
在黑暗中嬉戏,笑声清脆,却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夜晚的寒意,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木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紧紧挨着徐子良坐下来,试图从徐子良身上的温暖中汲取一丝勇气。
徐子良也感受到了木雷的紧张,他轻轻拍了拍木雷的肩膀以示安慰,但自己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扫向桌上那被衣物遮掩的菌子。
月光从窗子的缝隙里投进来,正好照在菌子身上。
木雷也看向一线月光下的菌子,有一种隔着裹尸布,看着一具尸体的恐惧感。
这月光也是的,往哪里照不好,偏偏要照在菌子身上呢。
“别害怕,我们在一起。”徐子良低声说道,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想了想,徐子良缓缓起身,点亮了小屋角落里的另一盏备用小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四周的黑暗,未知的恐惧被隔离在屋外。
就在这时,门缝处似乎有细微的风吹过,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与菌子煮熟时的味道截然不同,它更加原始,更加古老,仿佛能勾起人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恐惧与敬畏。木雷和徐子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与不安。
“我们……去看看。”徐子良终于下定了决心,躲避不是办法。
孩子们的嬉笑声,依然在门外的不远处。
徐子良轻轻推开木门,木雷紧随其后,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出小屋,他们踏入那片被月光勉强照亮的枯死的草地。
四周静悄悄的,孩子的笑声在远处,依旧清晰可闻,却又仿佛永远也无法接近。
他们循着声音走去,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就在这时,徐子良突然停下脚步,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处不起眼的草地上,那里,几朵散发着微光的菌子正静静地生长着,像修长的手,轻轻摇摆着,与桌上那只菌子截然不同。
它们大概不是同类。
枯死的草坪上,突然生长出来的菌子显然拥有生命,借着月光,正以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方式与徐子良所感觉不到的世界交流着。
“啥时有这些……”木雷低声说道,手指轻轻指向那些发光的菌子。
就在这时,远处孩子的笑声突然停止。
随着笑声的消失,发着微光的菌子突然不见了。
夜,依旧深沉,静得吓人。
“不响了,应该是林里的风,听起来奇怪而已,咱们回去。”徐子良说。
他们回到小屋里,却怎样都睡不着。
诡异的孩子的笑,发光的,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菌子,这不会是一场梦吧?
回到屋里,木雷的牙齿在打架,夜里本来温度就低,而真正的冷,是心底的惧怕所造成。
“前两天是鱼闹动静,现在是……”木雷叹气说。
“没什么好担心的,明天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总会找到原因。”徐子良故作轻松。
“睡吧。”徐子良又说。但他心里很乱。
那一群小孩子的笑声,太恐怖了,直到现在,他的手脚都紧张到冰凉,无法回暖,就像被吓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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