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女儿,他死不死已经无关紧要了,可如今除了府中那个奶娃娃,林府已经没后人了。
宫中突然混乱了起来,北帝攥着龙椅的手倏地攥紧,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蜡黄脸庞微微抖动。
“是安王,安王回来了。”有人突然喊了一声。
北帝脸上浮现了笑容。
不一会儿,一身铠甲的北承安走了进来。
“承安,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击退了逆贼?”
北承安看了北帝一眼,没有说话,视线落在了姜都督身后的林思棠身上,蹙了蹙眉。
“承安,朕在和你说话。”北帝声音重了几分。
“皇上口中的逆贼,是说我吗?”清悦冷厉的声音突然响起,落在大殿中,如一块巨石瞬间炸开。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北辰砚跨过门槛,大步走了进来,他脸被风雪吹残的有些粗糙,唇甚至有些干裂,但衣袍却很干净,不染纤尘。
他目光环视了一圈,掠过姜都督身后时顿了一瞬,最后定在了御座之上的北帝身上。
林思棠怔怔看着那抹身影,良久没有眨一下眼。
时隔一年,她终于等来了他。
只是她望眼欲穿,却不曾等来他一个侧目,林思棠失望的垂下眸子,心中难受的紧。
“北辰砚,你,你怎么进来的?”北帝惊恐起身,片刻,他目光突然盯向了北承安,“是你,你出卖了朕?”
禁军归安王管辖,除了他没人能悄无声息的将北辰砚放进来。
“谈不上出卖,投奔明主罢了。”北承安语气平淡,“皇兄人心尽失,您的皇位气数,尽了。”
“混账。”北帝大怒之下剧烈咳嗽了起来,“你,你我可是亲兄弟,你竟然帮一个外人谋夺自家江山,百年之后,你有何脸面对列祖列宗?”
北承安笑笑,“百年之后的事,百年之后再说吧,承安对的起天下黎民,对的起良心就好。况且,真要追究起来,辰砚与你我一脉相承,能者居之。”
“你——”北帝指着北承安,怒火攻心突然吐出了一口血。
“皇上。”太监赶忙上去搀扶。
“皇兄醉心酒色,已经掏空了身子,就算没有今日,也没剩几日活头了。”
“犯上作乱的逆贼。”北帝大骂,眸中都是狠戾,“我就该再心狠些,早早杀了你们父子,你个畜生真是命大,你父王都死了,你竟还能活着。”
提及北王,北辰砚眼中似有戾气骤然升起,手中长刀唰的一声打着转朝御座上的北帝飞了过去。
北帝眼睛瞪大,慌张之下从龙椅上滚了下来,摔在地上。
长刀嵌入了龙椅旁的缝隙里,刀柄发出嗡鸣声。
“快,救驾,救驾,姜都督,姜都督快救朕。”
可姜都督这会儿哪还管他,从北辰砚出现,他就将林思棠抓到了身前挡着。
大势已去,如今只能各凭本事保命了。
“放我离开,否则我杀了她。”姜都督不理会北帝,威胁北辰砚。
林思棠沉默着看着发生的一切。
他目光动了动,终于偏头看向了她的方向,四目相对,他眼神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只是刹那就移开了。
“姜大人,我好心将令公子尸体送回来,你就是这么感谢我的?”
“北辰砚——”姜都督气的胡子抖动,“你杀我儿子的仇,今日,就用你岳丈的血来祭奠。”
说完,他另一只手中长刀转了方向,朝林太保而去。
林太保是个文官,距离又那么近,若是脱手,林太保必死无疑。
北承安与北辰砚脸色同时变了变。
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姜都督抬起的手腕突然顿在了半空,刀剑刺入肉里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他垂头,看见了穿过前胸的半截子刀尖,回头是林思月狰狞阴狠的脸。
“公公是不是忘了,我是林家女。”
姜都督嘴唇哆嗦了一下,用尽最后力气,提刀朝林思月劈去。
“思月。”
“思月。”
林思棠与林太保惊恐的声音同时响起。
距离最近的林思棠用尽全身力气撞向了姜都督,他的刀偏离了方向。
可还是没入了林思月的皮肉里,只是从心脏,变成了肩胛骨。
林思棠想接住林思月倒下的身子,可双手被绑着动弹不得。
同一时间,两道身影一起冲了过来,北承安伸出了手,却晚了一步,最后在北辰砚森冷的目光中淡淡收回了手臂。
“你来了?”林思棠看着他说。
北辰砚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命人送她去内殿。
“我妹妹。”林思棠不肯走。
林思月痛苦的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
北辰砚看了一眼,吩咐玄枫将人一起抱去内殿,寻大夫过去。
玄枫应声,抱起了林思月。
林思棠依依不舍的看着北辰砚,“你小心些。”
北辰砚似是嗯了一声。
姜都督死了,剩余士兵以北帝为首拔出刀对北辰砚等人围攻厮杀了起来。
他的声音隐没在了喧嚣中。
玄枫带着几个人,将二人护送进了内殿,“少夫人藏在这里千万别出去。”
“嗯。”林思棠用力点头。
一年了,终于,又有人唤她二少夫人了。
外面的厮杀声还在继续,玄枫派了一队人守着内殿,只要有人闯入就杀,一会儿就倒下了七八个。
“林,林思棠。”林思月低低呢喃出声。
“思月,你撑一撑,大夫一会儿就来了。”林思棠攥住她的手,眸中含着水雾。
“疼。”林思月小声啜泣,“早知这么疼,我就,就不救你们了,反正你们也不爱我。”
林思棠勉强扯了扯唇角,“从小到大,你全身上下就数嘴最硬,每次被我算计的一身伤,还要咬着牙说不疼。”
“别说了。”林思月嫌弃的皱眉,“你越说,我更后悔救你了。”
林思棠垂眸,轻轻笑了一下。
“姐姐,我会不会死啊?”林思月突然问。
“不会,怎么会呢,父亲,姐姐,还有你姐夫都在,不会让你死的。”
“可是,”林思月有气无力的看着她,“外面正在厮杀,大夫,大夫根本就进不来,怕是不会有人来救我的。”
“不,你姐夫已经派人去找了,一定会来的,我们耐心等一等。”
“好。”林思月笑了笑,半阖上眼睛,靠着林思棠。
喊杀声,哀鸣声不绝于耳,姐妹二人待在的内殿中却格外安静,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
终于,有人跑了进来,在暗卫动手之际大喊,“我是大夫,我是大夫。”
“快,让他进来。”林思棠吼了一声,暗卫立即将人放了进去。
日月交替,这场厮杀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才渐渐停息。
红色染红了地面,血腥味熏的人睁不开眼。
林思棠恍惚间,似乎瞧见有人靠近了她,冰凉的指尖在她脸上拂过。
“辰砚,我好想你。”
她低喃,那人的手却突然收了回去,模糊的温柔变成了冷然。
“宫中混乱,玄枫,送两位林姑娘回林府。”
沉静的声音响起,林思棠脑子忽然清明了,她从软榻上坐起身,却只瞧见了他离开的冷酷背影。
“北辰砚。”
“二少夫人。”玄枫挡在了她身前,“宫里要忙的事还有很多,属下先送您回林府。”
林思棠站在那,身子如坠冰窖,盼了一年,只盼来了他的背影吗?
他在生气她自作主张,不辞而别,还是气她在他低谷时选择离开,又或是,他有了旁的心上人?
一年不见,变数太多了。
她很快冷静了下来,不曾和离,她终归是他的妻,就算另有新欢,也该有个交代。
“备辆马车,多寻些软垫,我妹妹受不得颠簸。”
“是。”玄枫下去准备。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从正在冲刷的青石路上行过朝宫门口行去。
北承安将北帝押去了地牢出来,刚巧瞧见了离开的马车。
“你家主子不稀罕了?”他突然问。
玄枫一脸懵的转头,“嗯?什么不稀罕了?”
北承安淡淡说,“夫人啊,若是他不稀罕,趁早,后面可还有人排队呢。”
“……”玄枫木着的脸抖了抖,这话是能乱说的吗,让主子听见天不塌了。
“王爷说笑了,我家主子正忙,等忙完自然会寻少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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