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啼啼,像夜里哀怨的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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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沈青荷带着沈嘉,去见从未见过的外婆。
路很远。
坐了快一天的大巴,摇摇晃晃,又转了好几次车。
却没能进门。
她那个所谓的妈,直接端着一盆水泼了过来。
嘴里骂骂咧咧,说着:
“别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当年执意要嫁人时,想过我们养你这么多年吗?”
凶恶的老太婆旁边有个年轻的男人,站在一旁冷着脸不说话。
边上还有个年轻的小媳妇,也恶狠狠地盯着她们。
老太婆泼完水,直接将盆子扔到一边。
旧时用的铝盆,砸得“邦邦”响。
一遍又一遍回荡在年幼的她心头上。
“前两年老头子死,也找不到你来哭孝。你走吧,我家当没养过你。”
到底不是亲生的啊。
可是亲生的又有什么用?
黎源在赶她娘俩走的时候,甚至连看也不愿看沈嘉一眼。
沈青荷哭着求了他们很久,也没人让她进门。
临走前却还在大门外跪下给他们磕起来了。
甚至还拽着沈嘉,想让她也磕一个。
看着沈青荷如此卑微,沈嘉在那个时候就觉得,其实活着好像也没那么好。
经历了扫地出门,又求助无门的沈青荷,带着沈嘉开始逐渐往城市里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执念。
一个单身女人,想要在城市里养活一个孩子,且这个孩子又到了上学的年龄。
很难。
有多难呢?
这么说吧,当初沈嘉还能在城中村那个小地方租个房子,哪怕是和苏玉一块吃馒头,都觉得比当年的环境好太多了。
沈青荷不是寡妇。
门前是非也多。
而且这个阶层的女人,她能接触到什么好货色。
哪怕之前天天干农活,但是沈青荷好歹还年轻,还有几分姿色。
大抵不过憔悴了些。
所以躲避不怀好意的男人,就成了娘俩的日常。
没有当地户口,外来务工的牛马,想让孩子在城市上个学几乎令她愁断了肠。
哪怕是九年义务教育,孩子成绩斐然,积分入学看的是本地房产,没有本地房产,就看社保。
沈青荷零零散散的活计,到她临死前两年,都不敢上一趟医院,哪来的钱交社保?
能活下来,并且让沈嘉在最差的民办学校上了学。
便是这个蠢女人此生最大的成就。
偏越老越爱唠叨,天天念着让沈嘉别恨她爹。
连改姓这事,都是沈嘉自己去改的。
沈青荷总爱做梦。
总以为有朝一日,黎源会悔恨当初,再回过头来找她们。
沈嘉怎么会不恨呢?
她巴不得他死无全尸。
沈青荷哪怕放心沈嘉一个人留在乡下上学,也没有半间草屋遮风挡雨。
她沈青荷要是不进城打工,连饭都吃不起。
逐渐年长的沈嘉不止一次对着沈青荷怒吼:为什么不经同意就生下自己?
哪个小孩愿意来到这种人间炼狱?
沈青荷不语。
她越来越老,不到40岁便早早白了头。
但她一如既往,懦弱又没用。
早年天天哭哭啼啼,眼睛也不好使了。
唯一的骄傲,大概是养了个不用她操心的女儿。
没有早恋经历,没有校园霸凌出现过,放假还能自己挣学费。
甚至在她癌症晚期时,还没毕业的沈嘉,用尽一切办法借了几十万,给她多吊了一年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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