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重伤不治,血洒疆场。
有人说,是他迟迟不遵神佛指引之故,方刑克亲人。
棺柩下葬那日,就是他被送入佛宁寺清修之日。
青烟袅袅,谢灼跪于蒲团上,嘴唇翕动,似在诵经,却无一丝声音溢出。
本就无心向佛,如何六根清净。
风住,雨停。
尘香,花已尽。
天边亮起了浅浅的青白之色。
鸟雀重新立于枝头声声鸣叫。
卯时三刻,宴寻依惯例前往静檀院唤谢灼启衾。
静檀院,门窗大开。
清晰的砂纸打磨声,不绝如缕。
宴寻心念微动,小侯爷年纪轻轻重养生,几时这般昧旦晨兴了?
抬脚跨过门槛,映入眼帘的是小侯爷的背影。
松弛的挺拔感。
余光扫过书案上厚厚的经文,宴寻止不住蹙眉。
不是昧旦晨兴,是彻夜未眠。
究竟是何人能影响小侯爷如止水般的心境。
再往前走了两步,终于看清了小侯爷打磨的玩意儿。
沉香木佛珠串。
宴寻:小侯爷越发不正常了。
直接告诉他,小侯爷此时不想被打扰。
溜了,溜了。
……
汝阳伯府。
有顾荣的叮嘱在前,望舒院的灯笼彻夜亮着。
夜来风雨,凉意沁人。
不知被吹落了多少的不止是满园的春花,还有东倒西歪的灯笼。
前半夜,梦魇的触手拉扯着顾荣飘入不见天日的暗牢。
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梵音入耳,倏尔惊醒。
后半夜,望着数十盏灯笼照射下亮如白昼的庭院,无梦至天亮。
裴叙卿的虚情假意再难束缚她。
暗牢亦不能奈她何!
“小姐,您醒了?”青棠听到屋内响动,轻扣门扉,小声问道。
顾荣坐起身来,清了清嗓子“进来。”
青棠手中端着铜盆,盆边搭着洁白柔软的绢帕。
洗漱更衣。
坐于铜镜前。
青棠抽开铜鎏金珐琅彩嵌珍珠绿松石妆奁,琳琅满目的珠钗首饰,无形间映的屋子亮棠了几分。
“小姐,今日戴那副珍宝阁新送来的莲花缠枝头面可好?”
“或者,选孔雀开屏金簪,尾端缀着熠熠生辉的红宝石,最是衬小姐的芙蓉面。”
顾荣扫了眼妆奁,想着今日的谋算,缓缓摇头“简单些,一根素净的白玉簪挽起来便是。”
“吩咐费老伯提前套好马车,用过早膳后,我要出府。”
花样繁多的发鬓,繁复精美的珠钗,梳也麻烦,卸也麻烦。
青棠没有多嘴询问,颔首应下。
顾荣轻拂白玉簪,抬眸望向铜镜。
铜镜里有她的脸,亦有青棠的脸。
“青棠,该为你解疑答惑了。”
青棠抿抿唇,眉眼低垂,声音低却冷“小姐,奴婢大抵理清楚其中脉络了。”
“丹朱背叛了小姐,与裴叙卿狗东西用下作药算计小姐。”
顾荣拍了拍青棠的手背“丹朱服侍我多年,我却不愿给她一个申辩的机会,你可会觉得我狠辣无情?”
“正是因为丹朱侍奉小姐多年,小姐待其宽仁大气,丹朱越该死。”青棠不假思索。
说着说着,青棠神情染上了悲戚不解。
“明明……”
“明明丹朱清楚小姐左支右绌苦苦支撑的处境,却还是……”
“她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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