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夜晚,武柔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是一株牵牛花,在土地上蔓延生长,视线只有贴近地面的那一点儿。
她觉得很恐惧,很恐慌,总觉得会有一只大脚踩在她的身上,所以一直努力仰着头,搜寻任何可以爬到高处的东西。
可是她遇到的总是低矮的小树枝,刚刚离了地面一点儿,树枝就没了。
又或者,好不容易碰见一根高耸的棍子,还没有爬到一半,棍子就倒了……
就这样,她整个晚上,都在重复重复的,怀着满心的恐惧,在地上不停地搜寻、攀爬、希望、失望……
一直到梦醒,她都没有找到一棵让她远离地面,获得安全感的大树。
醒来之后,她难过极了。
再想起长孙皇后的那些话,她不禁思索,为什么她会不害怕被抛弃?
世上真的有这么无畏的人吗?
后来她想,长孙皇后一直是幸运的。
长孙皇后虽然年幼丧父,被兄长赶出了家门,但是舅父家愿意收留她们,好好善待。
后来她又不费吹灰之力,直接做了圣主的正妻,即便是从来没有抱过期望,但是她依旧获得了陛下的挚爱,从生到死,后宫其他女子的分量从来没有超过她去。
她……幸运的从未在攀爬的枝头跌落过。
如果,她跟自己一样,曾经真的被人碾在脚底下,细细地品尝过跌落深渊的痛苦,她还能那么坚定从容地说,自己不害怕吗?
她不信,她武柔真的不信。
……
……
弘文殿里,武柔怔怔的看着晋王的侧脸,许久都没有动。
正在看书的晋王,终于忍不住这恼人的视线,扭过头来,说:
“武才人,你这目光是不是太放肆了?当本王是杂耍的猴子一直盯着看?”
他的语气依旧沉静,只是因为不耐扯了嘴角,透露出了他的不屑和恼恨。
这对咱们少年老成,端庄沉静的晋王殿下来说,已经算是很严重的情绪波动了。
武柔眸光晃了晃,连忙低下了头,说:
“我只是从贵妃娘娘那儿听到了一些事情,对皇后娘娘十分的景仰。听闻殿下是最像她的人……我没见过她,就总想着她会是什么样子。”
晋王的脸色这才松了下来。
他们分别坐在两张桌案旁,中间隔着空间,距离不远也不近,刚刚好五步远。
弘文殿是长孙皇后主持修建的,除了大片的藏书,还在挨着前门的地方放置了桌案席位,方便人可以在此休息阅读。
后宫里头尊卑有序,是礼节也是规矩,即便李家这位皇帝豪放不拘小节,轮上摆席位的事情,也还是得论论格局和尊卑。
所以当时放这些案几的时候,怎么放,放几个,高位几阶?真是让那些工匠伤透了脑筋。
后来还是长孙皇后发话:所有人在学识里都是学生,哪有高低贵贱?在大堂正中间挂一孔子画像即可。
所以,桌案摆了一圈,成回字形,无头无尾。
然后在后头书海和桌案的中间修了一道影壁,两侧接着雕花窗棂,摆着绿植花瓶,中间就挂着一幅巨幅的孔子画像。
晋王和武柔就坐在这回字形的案几旁,稍微错了开些,也算是相对而坐,两个人的表情能瞧的一清二楚。
今日中午殿里依旧人少,偶尔有一两个值守的宦官,一趟又一趟的整理搬书,像是无知无觉一样,只管闭着眼睛干自己的活儿。
沉默了许久之后,晋王少年人的清爽嗓音响了起来,又带着疏离和厌恶的感觉:
“我说过了,关于我母后和父皇的事情,我不愿讲,你也不必旁敲侧击地问。”
武柔滞了一下,心想她现在没想再探听皇后娘娘的事情了,说得是真话。
那独属于长孙皇后的尊荣和宠爱,是时事是运气,是二十多年与当今陛下并肩而行,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
当然,她那闪耀的灵魂弧光,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地塑造而成。
这根本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模仿得了的。
世上再无长孙皇后,也没有机会再有第二个长孙皇后。
可是晋王不知为何,对于旁人的探听极为敏感,这是又戳到他的厌恶之处了。
“殿下,武柔说得是真话,没有旁的意思……倒是有一件事情请教殿下。贵妃在赏花宴上提到了《氏族志》,看那个话音,是陛下不喜四姓氏族的排名,警示朝中权贵不要去捧他们的位置,《氏族志》一个排名罢了,有这么重要吗?”
晋王直接答道:
“当然重要,但是一两句说不清楚。”
武柔已经对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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