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武德殿的武柔,一直平静地走着,直到离大殿远了,她才扶着墙壁站了下来,狠狠地用大拇指戳自己的心口,后悔不已。
这是她努力了多久,才盼到的一个机会,就这么没了……没了?!
“哈!没事没事……我一个做主人的,大话说出去了说会罩着她们,结果底下人头一次求我,我就不顶用,以后还怎么维持做主人的尊严!
再说了,我的事情以后还有机会,但是阿瑟斯的机会就这一次,不亏,一点儿也不亏……”
她一边懊悔地戳着心口,都快把皮戳破了,一边儿不停地安慰自己,用各种理由压制自己内心的不平。
等她回到西凉阁的时候,见阿瑟斯不在。
这才知道,她走了之后,阿瑟斯怕连累她,已经主动往掖庭宫去了,临走之前抱着三春四秋和彩衣,哭了好一阵儿。
“怎么样了啊才人,阿思能留下来吗?”三春四秋围着她问,彩衣则用期待的圆眼睛看着她。
武柔深深的叹了口气,那表情颓丧至极,就跟吃了一斤秤砣,被她吐到了地上似的。
众人刚刚心下一沉,就听她说:“成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几个宫女都懵了,愣怔在当地反应不过来。
彩衣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
“才人,奴婢有些没听懂,是成了?还是没成?阿思能留下来了?”
她们都习惯了叫阿瑟斯叫阿思,只有她坚持叫人家原名。
武柔肯定地点头,说:“是啊。”然后就一屁股跌坐在了案几后头,看着眼前习字的书帖,眼神都是飘的。
三春四秋对视了一眼,问:
“那才人怎么不高兴,这表情跟这话对不上啊。”
“是啊……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陛下处罚才人了?……降了品级?!!”三春猜到后头,猛的一拔声音,就差吓得喊出来了。
“没有没有,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是……”武柔顿了顿,仰头望天,想要找一个合适的词儿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哎,我跟陛下用一个功劳换的,就好像我千辛万苦爬到了山顶,本来能拜师呢,结果山顶上的人赏了我一个铜板,说,这一回不算,你重新来过吧……”
武柔有一种郁闷到吐血的感觉,现在能高兴得起来就奇了怪了。
但是三春四秋她们,互相看了看却笑了出来,看着武柔眼睛里头亮晶晶的。
谁不喜欢这么一个有担当负责任的主人呢?她做到了她的承诺——跟着她绝对不会受委屈的。
……
……
阿瑟斯回来了。
可是还没有到两个月呢,宫里就流传出了消息,说高昌国被灭了,彻底并入了大唐的领土,并设置了安西都护府。
经历过一次被驱逐的危险,阿瑟斯变成了惊弓之鸟,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就有些寝食难安。
她可是高昌人种。
“才人……这一回,不会又突然有什么新的旨意,要将奴婢赶走吧?”阿瑟斯正在替她泡茶,跪坐在旁边,一边拿着茶壶倒水,一边忧心忡忡地问。
武柔伏在案几上,手中执笔,整理后宫中秋宴的事宜章程,听闻笑了一下,说:
“哪有那么多的突然,别怕啊,你又不是高昌国的人,怎么会那么倒霉,什么事情都能牵到你。”
阿瑟斯明显还是不放心,但是没有再吭声。
武柔在沾墨的瞬间抬眸,就看见阿瑟斯握着茶壶手柄的手,捏的死紧,坐着的姿势也十分的僵硬,再往上看,她低着头,那双蓝色的眼睛虚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武柔翻手将笔放在了笔架上,说道:
“嗯……要不这样吧,我去问问晋王,替你求个心安。”
说着就要起身,阿瑟斯赶紧伸手拉住了她,神色愧疚地说:
“不用了,才人不是说晋王殿下最近对你有些厌恶么,就别去为了奴婢惹他了。奴婢知道自己多余想这么多,可就是忍不住担心……
最近发生的变故太多了,都是以前没有过的,突然驱逐突厥人出境是,设立安西都护府也是……以前大唐攻打哪个番邦,从不要人家土地,这可是头一回。”
她忧心忡忡的,末尾声音又高了些,察觉自己太过激动了,于是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说:
“大事奴婢也不懂,就是总怕陛下突然一个圣旨将我赶出去,奴婢想在长安,想等年纪大了之后被放出去,过安稳的日子。”
她紧张地掐着自己的手,低着头肩膀缩着,身子微微颤抖,拘谨地活像一个随时都会被抛弃的可怜虫。
武柔懂得这种心情,十分没有安全感的、控制不住的焦虑。
只不过她没有阿瑟斯表现的这么明显,她只有在梦里,回忆起武元庆一脚踹在她肩膀上时,才会紧张到发抖。
想到这里,她难过地咬了一下嘴唇,伸手抱住了阿瑟斯,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语气坚定地安抚她说:
“别怕,不是还有我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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