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赶到宸仙殿时,发现皇帝已经站在门前,目光幽深,神色不明的看着宫人们撞门。
众人纷纷向皇帝行礼,换来的只是面色冷峻的点头。
“鱼朝恩,你去!”皇帝声音冰冷,吩咐身后的鱼朝恩前去破门。
鱼朝恩低眉走近,扫了一眼门缝,见里面反锁,面色凝重,尖厉的嗓音响起,双掌一推,宸仙殿正门颤动,铜锁也被震的叮当乱响,然而并没有推开沉重的殿门。
李潆站在一旁,见鱼朝恩还要用掌力破门,抬头见殿中火光跳动,若再开不了门,这宸仙殿怕不是要付之一炬,若是其它宫殿都还好说,可这宸仙殿处处透着诡异,恐怕是针对母后而来。
想到这,李潆抽出靴子里的匕首,大步向前,拉开鱼朝恩,顺着门缝朝铜锁砍去。
李潆的护身匕首削铁如泥,连续几下撞击,铜锁隐现道道裂痕。鱼朝恩见状,双膝弯曲,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双掌击向殿门,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铜锁折断,殿门应声而开。
宫人见殿门打开,纷纷上前掌灯,清除燃烧帷幔,起火点并不多,只是些丝织品,很快就被宫人熄灭。
杨炯走到近处,借着宫灯的亮光看去,只见殿中央躺着两人,浑身是血,暗红色血液四散流淌,最诡异的是,宫殿内铺满黄色符纸,仔细看去,竟然是民间常见的安魂咒和镇魂符,鲜血满地,符洒四方,一阵凉风吹过,诡异的氛围让人不住打了个寒颤。
杨炯暗道糟糕,古往今来,宫中最忌讳的就是巫蛊,想到汉武帝巫蛊之祸,唐代韦皇后,明代万贵妃,杨炯就不寒而栗。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很可能就是大华开国以来最大的株连案。转头看向皇帝,只见他双目赤红,双拳紧握,缓慢的走入殿中,脚步虽轻,却如同踏在众人心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鱼朝恩率先进门,环顾四周见没有危险,走向地上的两人,仔细查探一番,回到皇帝身旁低声道:“陛下,男的是田令孜,还有声息,女的后脑碎裂,面目不清,已死去多时。”
众人闻言一齐看向皇后,田令孜是皇后身边的随侍太监,为何会在此处?如今局面,谁都不敢乱说话,这明显是冲着皇后来的,若此时跳出来言语,少不得被人怀疑。
“王嬷嬷!”一宫女冲出人群,冲向地上的女尸,扑倒在地声泪俱下,口中不断重复叫喊王嬷嬷。
鱼朝恩看见来人冲向女尸,皱眉抓起她的后颈将她和女尸分离,阴恻恻道:“你是哪处的宫女?”
女子泣不成声,扑倒在地哽咽道:“婢女内务府司藏局秦小娥。”
鱼朝恩退到一旁不再追问,当他看见田令孜和女尸的样貌时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所以故意没有说出女尸的名字,暗道自己还是躲远点好。
“你认识女尸?”皇帝突然开口道。
秦小娥浑身颤抖,低声道:“认识,她是王珠王嬷嬷,奴婢进宫时就是王嬷嬷管教,后来她调给了大公主,虽然奴婢见的少了,可还时时受她照拂,今日见嬷嬷如此,情难自控,望陛下恕罪。”
场中之人噤若寒蝉,这王珠王嬷嬷就是宸妃当年留下的老宫人。杨炯想起皇帝给他讲的开国皇后争夺之事,难道这女尸王珠就是告诉李淑当年事的老宫人。想到此转头看向皇后,见她凤眸森寒,咄咄逼人,眼神中杀意尽显,可见她在强力压制自己的愤怒。
“叫醒他!”
鱼朝恩见皇帝下令,面无表情的上前,掐住躺在地上的田令孜人中,几声干咳,田令孜缓缓张开了眼睛。
一打眼见皇帝皇后都在,搞不清状况的他俯身下拜,只是不知为何自己手中多出一根木制门栓,无奈只得甩在一旁,叩头施礼。
“田令孜,你为何会在宸仙殿?”皇帝语气冰冷道。
田令孜不疑有它,认真道:“天气转冷,宫中都换了窗绫,皇后知道大公主不在,担心此处无人打理,叫奴才过来看看!”
杨炯知道宫中每到秋季,就会把夏天轻薄的窗绫重新更换成更厚的窗绫,为冬天挡风取暖做准备,他如此说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坏就坏在现在出了命案,你还是皇后的人,最重要的是,死的还是宸妃老宫人,这一切结合起来,话就有了别样的味道。
“你想好再说话,看看你周围!”李漟厉声呵斥,提醒他注意场中情况。
田令孜闻言转身,见周围铺满黄纸符咒,身后更是躺着一具女尸,地上暗红色血液和符咒混在一起,显得诡异恐怖,再看自己,衣衫不整,衣上几道鲜血,身旁还散落着一根带血的门闩,他再蠢也知道自己恐怕是要完了。
田令孜看向皇后,心思急转,一咬牙准备说话。
“田令孜,你有什么话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不要隐瞒,不要自作聪明!”皇后见他眼神就知道他想干嘛,冷哼出言提醒。
田令孜浑身一震,随后俯身,大声道:“奴才遵命!”
“官家,你问吧,本宫问心无愧!”皇后转身走到皇帝面前,诚恳道。
皇帝点头,面无表情道:“说说看,你为何会在此,为何杀人!”
田令孜闻言大喊:“官家,奴才没有杀人!来这里确实是皇后令奴才来的,只是奴才来的时候见王嬷嬷正在检查窗绫,奴才和她说了几句话,见她爱答不理就独自去检查其它窗绫,只是不知道怎么,突然感觉天旋地转,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可记得是什么时辰?”皇后出言道。
田令孜沉默思索,随后肯定道:“戌初(19:00),奴才听见有宫人报时。”
“你胡说,戌初王嬷嬷在司藏局协助女官教导宫女清点文房,怎会出现在宸仙殿,你说谎!”秦小娥愤怒出声,对田令孜的话嗤之以鼻。
“我没胡说!皇后多次吩咐我来照看宸仙殿,和那王嬷嬷见过多次,对他的声音不说熟悉,但也不会听错。”田令孜大声辩解。
“你就一直昏迷到现在?”皇后皱眉道。
田令孜俯身大叫:“皇后明鉴,奴才真没有说谎。期间奴才醒来过一次,周围一片漆黑,还是被王嬷嬷提醒我去找大门。我们二人摸黑查看四门,有三门被锁,唯独大门没有上锁,可奴才怎么拉扯都没有打开,之后就听王嬷嬷惨叫了一声,随后奴才就又晕了过去,奴才真没有说谎。”
皇后见他不断叩头,额头鲜血直流,无奈道:“小田子,王嬷嬷在司藏局很多人都能作证,本宫进门时正门被反锁,你的话为何处处都是破绽?这让人如何信服?还是说你故意如此说?”
田令孜闻言浑身剧震,叩头更加用力,高声叫喊:“奴才从小被皇后收养,定不会做背叛皇后之事!”
李漟眉头皱紧,抬手就是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闭嘴!”
杨炯摇头苦笑,这田令孜真是口无遮拦,你越这么说岂不是越坐实了王嬷嬷是你所杀,真是令人无语。
转头见李潆带来了自己要的东西,走到场中高声道:“官家,小子有话说!”
“你怎么在这?”
“姨娘叫我来吃饭!”
“就知道吃,有什么话快说!”皇帝语气不善道。
见皇后目光投向自己,杨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在场中踱步道:“我知道你们都怀疑我姨娘是幕后指使者,只是不敢说罢了。我杨炯却不这么认为,我姨娘做事从来都不会如此鬼蜮,更不会如此蠢笨,破绽百出。”
“少拍马屁!知道什么快说,不然少不得让小人嗤笑!”皇后见杨炯为自己说话,没好气的笑骂出声,可弯曲的眼角表示她甚是受用。
杨炯见卖乖奏效,知道时间不等人,高声道:“通常来讲,杀人后布置成密室,无非就是三个原因,一是变他杀为自杀,二是制造凶手的不在场证明,三是嫁祸于人。”
见众人都被自己吸引,杨炯继续道:“显然这王嬷嬷后脑破碎,鲜血流了一地,凶器也就是那根门闩,自然不是自杀。”
说完这句话,杨炯看向田令孜,质问道:“田令孜,我问你,你说你在戌正见过王嬷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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