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渊视线落在卫迟身上,像是在掂量他这句话的分量。
他给自己抛了个台阶,左右如今是在承乾殿,没有旁人,即便是他卫迟如今也算半个皇室中人,倘使宁渊将今日发生的事只当作是夫妻拌嘴,便该顺着这个台阶就下了。
只是宁渊真正考虑的却是先头的那句话,后宫不可一日无后。
眼下除了李眉,的确没有更好的皇后人选了,而如果真的将她废了后,势必又会引起朝中一波势力的更迭,宁玠这个太子也会受到影响。
他就算再宠爱章心宜,也不过贪图她年轻娇艳的身体,让章家成为皇亲国戚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却不知卫迟正好说出这句话,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了。
倘使是有意的,那他的确说到了关窍之处,也必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卫迟举止从容,清俊惹眼的脸上带着恭敬,却在这一刻让宁渊觉出几分熟悉来,似乎和脑中的某位故人有了些微重叠。
只是这念头一闪而过,快的几乎抓不住。
卫迟神色自若,觉察出顶上的视线一直在打量自己,便眼睫垂覆,微微掩住眼底的锐利和恨意。
宁渊眯了眯眼,将手负在身后,思忖半晌道:“你说的有理,只是皇后方才妄议朝政,朕心头实在怒意难消,便等下月皇后寿宴一过,将这后宫主事之权分化出去,待她于殿中思过几月后再重新掌管六宫事务不迟。”
这是决定要剥她的皇后之权了。
没了掌管六宫的凤印,她这个皇后也不过是名存实亡,只是说出去好听些罢了。
李眉眼底溢出一丝讥讽,直起上半身后又俯身合袖叩拜:“臣妾遵旨。”
要说她后悔吗?她并不后悔。
那些话就像扎在喉咙里的刀子,不吐不快,她今日将它们悉数说了出来,至少自己心头轻松了很多。
宁云蓁揉了揉酸胀的眼,知道这怕是今日最好的结局了。
这道旨寿宴过后才会公布出来,那便还有一月的时间,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也不一定。
“罢了,你们都退下吧。”
宁渊疲惫的捏了捏额心,挥袖让他们退下。
他如今这个做法已经给足了李眉体面,如她方才那样声声指责句句控诉,是当真没命了都是有可能的。
他确实喜欢弄权逐利,可这是他的江山,即便是内瓤发腐也是他当年自己拼杀夺过来的,容不得她一介女流在这里厉声呵斥他。
宁云蓁扶起仍旧跪在地上的李眉,想了想,将自己怀中的一条巾子拿出来对了个折,抬手半掩住她的脸,双手极灵巧地在她脑后打了个结。
她脸上的掌印太过刺眼,只怕出了这承乾殿就会被有心人看到拿来做文章。
虽然她这样遮掩无异于欲盖弥彰,但也聊胜于无,任由他们揣测总比亲眼看到暗地里说闲话的强。
李眉无谓地笑了笑,抚了抚脸上的巾子,攥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朝着殿外走去,途中没有丝毫停顿和留恋。
外头的天光正好,蔚蓝的天上朵朵自在飘浮的云,恰如她此时心境。
卫迟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身后,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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