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应芷在一旁听着,心中越发焦灼难言。
终究是她太过轻敌了。
自以为是重活一世的人,知道事情的走向便自以为能得到旁人没有的机遇。
殊不知万事万物并非一成不变,有她这个变数在,前世的事情同样也会发生改变。
不,或许有一些事情是一样的,那就是,前世她早早就死了……
奚应芷心头一时沉到谷底,又听魏清咬牙切齿道:
“鱼死网破又如何,魏国人没有胆小怕死的,更何况能跟裴如璋的女人死在一块,日后他上香缅怀时本公主亦与有荣焉。”
奚应芷听着她那破罐子破摔的话,陡然打了一个激灵,从那骨子悲伤春秋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
她不想死。
紧攥的拳头被汗水濡湿,奚应芷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偶尔透过魏清掀开的马车车帘往外看一眼,这才发现马车已经远离皇宫,快到城门口了。
皇宫生变的消息还未传到这里,街边还有零星百姓经过。
若真到了细柳营,两方对阵,可就真的只有赴死一个下场了。
奚应芷害怕地环抱着肩膀,趁着魏国人安静的间隙轻声开口:“九公主,我,我要如厕……”
魏清霎时皱起了眉。
奚应芷欲哭无泪,“方才席间,吃了好几杯酒,又遭了连番惊吓,如今,已是忍不住了。”
她生得漂亮,魏清性情豪迈,本就喜欢这种精致娇美的女子。
方才她又展现出了与外表截然不同的聪慧果敢,魏清对她的喜欢又叠加了一层欣赏。
再加上挟持了她心中本就有愧,这会张弓在她耳边说奚应芷诡计多端定然有诈,魏清提防之余也仍旧有些心疼。
“再忍一忍,这里没地方让你方便。”
奚应芷眼底闪着泪花,“真的忍不住了,若是……若是在身上,我就不活了。”
魏清从没见过这样哭哭啼啼的女子,一时真被她唬住了,为难地往马车外看了一眼。
张弓知道她的性子,生怕她心软,忙道:“要如厕在这里就是,我们把身子背过去。”
奚应芷面色涨红,羞愤欲绝,眼睛都快红了。
魏清忙呵斥了一句:“胡说八道什么,奚二姑娘跟你这种大老粗可不一样。”
张弓气得直吹胡子,“那公主说如何,外边大燕羽林军一直跟着,难道真的停了马车放她去如厕?那不是自投罗网?”
魏清无言以对。
转头去看奚应芷,正要再劝几句,就见奚应芷哇地哭了出来。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我不活了!”
说着直接朝着车门处一跃而出。
这会马车正飞快行驶,就这么跳下去哪怕是武功高强之人也会受伤,更何况一个弱质女流,不死也要半残!
故而魏清等人全然没想到她会有此举,没有防备一时竟就这么让她跳了出去。
顺着高高飞扬的车帘,马车内的人清清楚楚看见奚应芷大力砸在地面,又沿着往前的力道重重滚了好几丈远。
魏清正要跳下去拉她,就见一直追在身后的羽林军举弓、拉箭,齐齐射出。
“快,快跑!”
身后的魏国人将魏清拖了回去。
车帘盖下的惊鸿一瞥之间,魏清恍惚看到一直淡然高傲的裴如璋,脸上流露出让人心惊的惊怒。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羽箭射来。
魏清突然便生出一股难言的恐惧。
这恐惧不是来自于失去奚应芷这个筹码可能的后果,而是来自于奚应芷本身。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奚应芷,会不会被箭射中?
一轮羽箭过后,马车内的几人身上多少都带了伤。
羽林军一拥而上,很快就将魏国人制服。
裴如璋踏着地上的残箭大步上前,入目便见着女子纤细的身影毫无起伏地趴着,于夜色之中似乎毫无生机。
愤怒混合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交缠在心口,裴如璋粗暴地掐着她的肩头,将她翻过来的动作却无比轻柔。
裴如璋轻而易举便将她抱在怀中,怀中人双眸紧闭,让裴如璋产生了某种她是在装睡的错觉。
她素日便是安静的,像是极力想要将自己缩成一团,摆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
不,到底还是不一样,裴如璋知道她装傻充愣背后狡黠得意的眼神。
胸口处忽然就涌上剧痛,裴如璋倏地转身大步往回走去。
藏剑忙追上去,“王爷,魏国使臣该如何处置?”
裴如璋忽然瞪了他一眼,眸中的戾气和怒意唬得藏剑立刻停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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