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戏唱得新鲜,是以前从未听过的戏本子,讲的是一个庶女与高官郎君郎情妾意的戏。
可却不是以往皆大欢喜的戏码,而是讲庶女用尽手段勾搭大官,将丑事做尽虽得了一时的恩爱最终却被人戳破假面,以致被休弃出门,潦倒于破庙之中,衣不蔽体惨死冰雪天。
“往昔繁华梦一场,镜花水月终成空。曾以为权柄在手,可改命运,却不知,人心难测,天道轮回。”
戏台之上的旦角脚步踉跄,似是在漫天风雪之中忍受饥寒,声音哀婉凄厉,十足动人情肠。
破碎凄惨的眸光空洞地朝着台下的看客投来。
“我用尽心机,攀附权贵,以为能逃脱庶女宿命一步登天。
却不知,那高墙深院,不过是我自织的罗网自掘的坟墓,困住了自己,也葬送了家人。”
女子颤抖着手,试图抓住一缕飘落的雪花,却只能看它从自己指尖消融。
声音渐弱,眼神涣散:“如今,这漫天风雪,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还是对我过往罪孽的洗涤?
只愿来世,洗了我那恶毒心肠,洗了我那趋炎附势,安安分分方能顺遂一生。”
唱完这句,戏台上的女子缓缓合上双眼,身体软软倒在高台,只留下一片孤寂与白雪覆盖下的悲哀。
曲终,落幕。
戏台下一片寂静,全无平日看戏后会响起的掌声和叫好。
众人神色各异地斜眼去瞟奚应芷,一面压低声音交头接耳。
“听说这出戏早在好几日前就风靡京城了?”
“展姑娘不是说,这出戏是太后娘娘一早就为她编排好,特意为她祝寿的,这么说来应当是已经传遍了。”
“啧啧啧,那奚应芷勾搭端亲王的丑事不是早就传遍京城了?”
众人高高低低的嗤笑声怎么也掩不住,有看好戏的得意,也有极致纯粹的恶意
“亏她今日还装出一副贞洁清高的模样,看样子也不过是装出来的手段而已,没想到太后早就将她的真面目看穿了。
今日这出戏,就是告诉她什么叫分寸,什么叫体统。”
“瞧她还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若换作是我,早就无言以对了。”
“咱们自然是不能与她相比的,瞧她的手段,连端亲王都能迷惑住,那心性,那脸皮,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议论纷纷之中,奚应芷只是身姿笔挺地坐着,仿佛那些议论说的压根不是她,也压根不能入耳一般。
陈锦和董慧不禁有些佩服她的心性。
其实奚应芷只是早有预料而已。
庄嬷嬷让她听这出戏,当然不是为了让她舒服。
方才在庄嬷嬷面前她低头妥协,眼下被这样当面羞辱,她亦毫无反击之力,依旧只能妥协。
既然无能为力,又何必做出一副愤怒难堪的模样?
不过是平白叫人看笑话而已。
多可笑啊,她安安分分地活着,堂堂正正地做人,却依然要接受这些。
这世间的不公从未停歇,无论她是聪明还是愚笨,无论她是勇敢还是胆怯。
她既然明白,就该坦然接受展太后的警告和羞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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