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让她以为,她又回到了被先帝流放的那一夜。
“都是奚应芷这个贱人!若不是她狐媚勾引我儿,璋儿如何会脑子发昏做出这种丑事,以至于被人抓住马脚!”
展太后流着浑浊的泪不住咒骂。
“灾星!狐猸子!贪慕虚荣的贱货!如今害了我儿,她却好端端地置身事外,我呸!
你即刻传我的懿旨,将她送到积卢寺缴了头发做姑子!要方丈好生招待她,为我儿赎罪!”
“太后娘娘冷静啊。”庄嬷嬷劝了一句,展太后却愈发癫狂。
“我怎么冷静!这个贱人毁了哀家的一切!”
庄嬷嬷不敢再劝,匆匆吩咐一个小太监去传旨,自己则连声开解着。
“陛下如今只处置了王爷——”
她飞快地改口,“只处置了少爷,未曾动您一丝尊荣,您若慌了,展家可就再也无人转圜了。”
展太后闻言,潸然泪下。
她一生起起落落,年轻的时候心气高,却偏被命运打入谷底。
在潼关,本已经接受了命运,准备平凡度过一生,却又被命运之手推上高位。
自此她苦心经营,生怕再度跌落,没想到临老居然还会产生这样的变故。
难道她命该如此?
注定汲汲营营,所谋成空?
展太后心乱如麻地握着庄嬷嬷的手,“是老二去传的旨?你去叫他来,哀家有话要问他。”
庄嬷嬷乐得她分散会注意力,忙领命去了。
却没想到平日里总是到这个皇祖母面前凑趣的二皇子,这会却生疏了下来。
见了庄嬷嬷只端着客套的语气推辞:“本殿正要去父皇面前复命,怕是来不及去见皇祖母。”
庄嬷嬷心头不快,却也没有像往日一样摆脸子,仍是笑道:
“奴婢知道二殿下是大忙人,可太后娘娘这几日夜间总是睡得不踏实,想着和晚辈们说说话,也能稳一稳心神。”
二皇子蹙眉。
他听出了庄嬷嬷话语之中拿着长辈的身份来压他的意思,心头虽有些不快,却也到底顾念着血脉亲情。
“知道了,等见完父皇,本殿就去给皇祖母请安。”
庄嬷嬷这才笑呵呵地离开。
其实皇家哪里会有真正的亲情呢,以往太后的慈昭殿永远是最热络的所在,如今却人人避讳起来。
心中这样想着,燕云冀在景和帝面前复命的时候就带出了几分。
景和帝将手中的奏折压在书案上,凝神打量着自己年轻的儿子。
“朕听说裴如璋前几日在承恩公府与你有争执,如今你应是出了口气才是,怎么瞧着却不像大快人心?”
燕云冀有些惊讶景和帝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不过很快掩饰了过去。
旋即心头便闪过一丝凝重。
他并不清楚景和帝问他这话的意图,就如同他并不明白,景和帝为何要让他去宣旨夺爵。
难道是觉得他和裴如璋有过节,所以故意如此为之?
那么景和帝现在问他这个问题,是想听自己贬低裴如璋,好将他踩得再狠一些?
“父皇,儿臣只是为大燕损失了一名勇将而遗憾。”
心中万般思量,燕云冀口中却还是说了真心话。
裴如璋纵然桀骜嚣张,对他不怎么友善,可他的战功赫赫却不容抹黑。
“若说他处事刻薄治军严厉儿臣信,可说他挪用军饷,儿臣觉得,还需慎重查探。”
景和帝看着端方中正的儿子,心中有些晃神。
二十几年前,他也是如此。
先帝要他在先太子面前低头服输,委曲求全讨好,如此便能留他在京城。
可他拒绝了。
身为天家血脉,他有他的骄傲。
哪怕面前那个人是天子,也是他的父亲,他还是不愿做一些违背自己骄傲与底线的事情。
而后被流放潼关,展太后总觉得她在潼关的经历是他这个皇帝身上的污点。
其实那段流放本就是因他的骄傲和气盛而起,他对展太后只有歉疚,没有苛责。
至于裴如璋……
他凝眸又带了些试探,“这军饷实打实是不见了,若不会是他,还会是谁?”
燕云冀后知后觉抬头,对上景和帝双眸的一瞬,心脏剧烈跳动了一瞬。
旋即胸口袭上浓浓的豪情,“若父皇不嫌弃儿臣无能,儿臣愿意领命查清此案!”
景和帝久久地打量着他,终是不置可否:“朕再想想。”
燕云冀便有些失望,不过他们并非普通的父子,皇权面前,素来就是一锤定音,没有他争取的余地。
出了御书房,燕云冀便往慈昭殿的方向去了。
这会子,宫里的人都忘了,方才展太后盛怒之下的那一道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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