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干嚼了一口黄连的苦涩。
柳玉楼一度怀疑,自己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胆汁。
眼前,郑大善人脖子上长出的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她打了个酒嗝:这酒看上去度数不高,也不上头嘛!
可是郑大善人脖子上的眼睛,怎么开始转圈了?
一阵熟悉的眩晕后,柳玉楼只来得及吐槽一句:“你们诡异世界的饮品都非要有幻觉吗?”
就被拉入了郑大善人的视角。
……
“阳诡吞吃了人的执念才得以生成,阴诡作为禽兽,更是要靠吃人的血肉求生。”一个夫子模样的人正在讲台上讲着课,台上写着两个大字:
常识。
“草木吃水,鸟兽互吃,世间万物,你吃我来,我吃你,所为无非一个‘生’字。”
“民吃饭,官吃民,上面,”他用手一指天上,用来替代不能说的皇帝,“也要吃官。”
“这个世界,你不吃人,是活不下去的。”
“想活下去,只能吃人。”
柳玉楼:???
来自盛世人的迷惑.jpg
这什么歪理邪说啊?
她没想到的是,底下书院里的学生如获至理,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频频点头。甚至有那好学的,拿着书,追着先生问:“先生大德,敢问,如何吃人?”
“怎么吃人才能不被[亭台楼阁]发现?”
“怎么才能把吃人的利益最大化?”
一个士子更是高举着手臂:“先生,我早有经验。花大笔钱,单纯买一个奴才,干活到死,太锋芒毕露了,下策。”
似乎是夫子肯定的眼神给了他鼓励,他昂首挺胸道:“用人之道,攻心为上。给他们房住,让他们自行带着妻子进来,他们就既有了把柄、羁绊,也有了不得不效死的动力。”
“如此一来,他们会心甘情愿地,毕生为了这间比马棚还小的小破屋打工,领一点点小钱,再把这些钱都还给主家!”
“而且这样,他们还会反过来称赞主家的好!”
“到最后,汗也流干了,血也吸尽了,再把这间小屋子一收,嘿,世世代代都得被吃!”
其他士子纷纷赞同,溜须拍马道:
“桑兄高义!”
“这才是最高效的吃人!”
柳玉楼:???
她刚想反驳,却听得“当啷”一声。
一个士子站了起来,一把把书摔到了几案上:“谁说不吃人活不下去?”
柳玉楼抬头一看,这位不是读书时的郑大善人,又是谁?
“诸位吃诸位的人,我偏要做不吃人的清官。”
郑大善人冷笑道。
众人一愣,然后是哈哈大笑。
“清官?这世道,白纸都给你染黑咯!”
“哈哈哈,郑小弟,你还是太天真了!”
“莫不是还想当那冤大头,大善人不成?”
年轻的郑书生没有回应这些嘲笑,只是走出门,任由门外的雪扑打在自己身上。
而他像一座毫不动摇的山。
任他风雪,自岿然。
柳玉楼跟着走了出去,却只被风雪扑了满面。
眼前一片雪白。
她睁不开眼。
……
等她好不容易睁开时,只见空荡荡的玉杯里同样覆盖了一层小雪。
醉了的郑大善人已经维持不住人形,半截肠子晃晃悠悠,从他的青衫之下晃悠了出来。
哗啦一声,像是案板上挤出内脏的鱼,他的内脏通通从衣服里面掉了出来。
肝胆俱碎,肠穿肚烂。
【呐,你要的破碎感美人。】
柳玉楼:?
你看清楚啊,这是大叔啊哥!
不对,这完全是物理意义上的破碎感啊!
她看着眼前这个忧郁破碎的人,实在很难把他,和那个严肃却真诚地说着“要做清官”、“不吃人”的郑书生联系起来。
尤其是上一秒,书房内是巍峨坚实的男子。
下一秒,却是眼前视若无人,自饮自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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