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颗棋,崔四郎让李熙螓执黑子先下。
李熙螓手指勾在瓷罐里,粒粒笃实的棋子冰冰凉凉,拿出一子,眼波流转间下在了二二交叉点。
崔四郎听着清脆的落子声,从期待变得疑惑,“熙螓娘子这第一步下的着实令我猜不准,下在那里既不得势又不占地,若没有好棋法,可是很吃亏的。”
她抿了抿唇,恍然道:“是吗,可能是我不喜争抢,所以下意识想下在那里罢。”
崔四郎粲然一笑,“对弈之人若都是你这样的想法,那怎能体会到围棋真正的乐趣?若不慎下错,接下来的走向便是满盘皆输。你还是收回棋子,重新下吧。”
李熙螓拿起第二颗棋子,“常言道人生如棋,棋如人生,更有道落子无悔覆水难收,你下吧。”
崔四郎听着言之有理,眸中多了赞赏之色,便随后落子。
他每次落子之时都没有丝毫犹豫,只是自然而然徐徐图之,两个从未认识过得人下棋却都没有任何尴尬的气氛。和他对弈者众多,与女子对弈却是很少有过,看着她脸上的云淡风轻,他似乎想到什么,“其实崎兄对你的误会并不是很深,他不是有意针对你的,你可不必放在心上。”
“何意?”他找她下棋,就是为了给他的表兄找补来了?
崔四郎这才缓缓道来,好像与朋友话家常一般,“娘子不知,家父这两日受到颇多威胁,有时候走在路上都有人朝他丢臭鸡蛋,有时莫名就有冷兵器朝他射去,可偏偏肇事之人都是些流离失所的平头百姓,又不可奈何,总之每每上下朝路上都要出出岔子。不过,好在总是其兄再侧保护着,否则不堪设想……”
李熙螓不语,面色无波,只静静听他说着,遂平静的下了一子。
身为一国宰相,在百姓之中名声如此臭了吗?
“契郎是我母亲的亲侄儿,更是自襁褓起就养在身边的,他自幼失去父母,故而性格难免有些……”
“郎君,该你下了。”李熙螓打断了他。不知他解释那么多意欲何为。
本来她就不得势,又是角落,他不紧不慢步步紧逼,却不曾想任凭局势驱使下吃了她二子后,反而霎时间局面一转,白子竟然被封锁在角落。
他一时间神色振奋,“娘子真是好棋,是在下小看了,罪过罪过。”
“我也是跟人学的一招,对弈才刚刚开始呢,不过……”
看她欲言又止,崔四郎追问,“娘子请说。”
“教我这招的人自己也破解不了这局面,也不过是个半瓶子醋罢了。”
教她的阿爷此时只怕要连打喷嚏,幼时教她围棋,好不容易教会了,还动辄因想到国事就撂下她,留下残局就走,她回忆起来只觉得憋屈。
“我试试……”他继续落棋,全然忘记自己之前要继续说什么。
谁知后面李熙螓的水平明显不如之前,轻而易举便被攻城掠地,无气可出,满盘皆输。
“你赢了。”李熙螓莞尔,曲意逢迎道,“郎君棋艺真是令人望尘莫及,满盘无弃子,即便被封锁也能突出重围,若是我……”
崔四郎连忙安慰:“娘子可别妄自菲薄,你有天赋,已经下的很好了。”
“若让我执白棋,那困在角落的棋只能无奈弃了。”说着她瘪了瘪嘴,戏精上身一般颓然道:“忽然触景生情,自觉授人以柄,便不是自由身,如同那白子困在里头想出都出不来。”
崔四郎面有了然之色,正色道:“你的事我也知缘由,我信你不是毒马之人,毕竟你这么聪慧感性的女子怎会做出这样自毁一生的事。我正是叫你别把契郎的话放心上,安心住着便是。”
李熙螓愁容满面,“郎君信我又如何,原本夫人未病之时能允许我带府里丫鬟出门去寄信回家,而今夫人缠病便是无暇管我了。”
“出府而已,我可帮你。”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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