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白府的阁楼。
他看不见大军离去的模样,只能面朝北方。
他想:明微有才有智,但生性不喜张扬,骤然把家主之位交给她,难以服众。
入宫这次,她已初露锋芒,赢得家人的尊敬。
如今有沈氏牵头听她调配,如果此次自请出征能凯旋而归,她的家主之位,便能扎扎实实地稳固下来。
白家,是该换一个年轻有智慧的领头羊了。
他会和所有人一样,熬着最后一口气,等着听她凯旋的声音,盼着她回家撑住白氏门庭。
……
刚出城门,二十几名护卫打扮的人出现在队伍后方。
他们身披缟素,头戴孝布,扶着十一具棺材缓缓跟上。
这是白府的护卫。
这是白家为十一位家人准备的棺木,这也是白家北征的精神支柱。
小传义从怀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孝布,缓缓戴到头上。
他没有让白明微帮忙。
小小的手捏住粗粝的抹布,缓缓绕在脑袋上。
他系得并不好看。
但他还是稳稳地把孝布系上了。
流着泪的双眸,满是坚毅。好像,在以这样的动作宣誓,他会扛起身为男人的责任。
就算前路艰难险阻,他也会努力成长,直到能撑住这个家,能继承先辈意志担起家国重任。
“祖父,叔祖父们,父亲,叔叔们,传义来接你们了。”
“传义带了保暖的衣裳来,等传义找到你们时,就给你们穿上,这样塞北风沙与凛冽的寒风,就再也不会让你们觉得冷了。”
白明微没能给这个孩子安慰,唯一能做的,便是同这个幼小的孩子一起承受此刻的悲恸。
她身穿戎装,这缟素戴不到头上,便被她系在手背处。
金色的铠甲,炽艳的披风,还有一条承载着悲恸的缟素,成了她此时最显眼的特征。
因为她是如此地擅长隐藏情绪,以至于别人看不到她的悲伤,只看到她冰冷铠甲下的坚韧与毅力。
几位嫂嫂勒住缰绳,驭马放慢脚步,无声地落在队伍的背后,为她们亲人的棺椁保驾护航。
她们望着身披缟素,头戴孝布,扶棺而行的护卫。
满身皆白,满目皆悲。
沉默,或许是最厚重的悲痛。
谁也没有哭,谁都哭不出来。
可那弥漫的着的悲伤,却令一群铁血战士忍不住落泪。
而如此特殊的队伍,就这样朝北进发了。
……
午时,金色的原野被秋阳笼罩。
城外十里亭屋顶斜依着一名闭眼小憩的男子,他的脑海中却浮现那一年的春光。
他匍匐在地,气若游丝。
一双干净的绣鞋映入眼帘,一瓶伤药和一个馒头放到他面前。
女孩说:“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逃走。”
他努力抬眸,女孩美丽的面庞惊鸿一瞥,便提着裙子慌张跑开了。
他伸出手,想要阻止女孩,可嗓子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孩越跑越远,背影也逐渐在他的视线中变得模糊。
空气中飘过梨花的香甜,和女孩身上的香味一样。
“咻!”
一块石头击向他,打断了他的回忆。
他接住小石子,面对石子射来的方向。
他用鼻子嗅了嗅,是熟悉的梨花香。
虽然夹杂着许许多多的味道,但他还是闻到了这特有的清甜。
他唇角挑起,露出比那年春光还要明媚的笑意。
白明微望着从屋顶飘落下来的男人,拧眉问道:“你怎在此?”
风轻尘很认真地道:“小姑娘,我是你的守护神,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白明微没有理会他,策马继续前行。
大军的步伐整齐划一,五千人肃列成队,跟在白家女眷的马后。
风轻尘不紧不慢地走在白明微的马旁,做起了自我介绍。
“小姑娘,收了我你绝对不亏!”
“我业精六艺才备九能,还是当之无愧的美男子。”
“我既能帮你打架,还能让你赏心悦目。”
“我既不聒噪,又不烦人。”
“我还有诸多好处……”
“小姑娘,你收了我,必定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你看我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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