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地转圈,想为什么要给毛驴带上眼罩……等差不多能装一锅的时候,卸下毛驴让休息。这时就转入下一道工序了。
王爷爷在那口大锅上已经架好支架,那是一大块四四方方的纱布,四个角用绳子扎起来,绑在一个木条做成的十字架上。父亲这时就开始烧锅了,王爷爷站在锅台边开始过浆,也就是把刚才磨好的豆浆通过纱布的过滤,滤去豆渣。只见王爷爷的两只胳膊左摇摇,右晃晃,白白的豆浆顺着纱布的眼淅淅沥沥地流到锅里,然后再把那些豆渣放到旁边早已准备好的竹笼里,那些豆渣晾干后就被送到饲养室喂牲口了。
父亲在下边大火烧锅,王爷爷在上边过豆浆,还不停地用水瓢舀去上面的白沫。两个人配合的非常默契,等锅里的豆浆完全烧开后,父亲就把这煮熟的豆浆再舀到一口缸里,王爷爷开始放东西,那时我小,不知道是什么,现在想来应该是凝固剂类吧。父亲不停地用一根木棍搅拌,这时是决不允许我上前半步的,主要是怕烫着我。
过上一会儿,热腾腾的豆浆就渐渐凝结起来,软乎乎地,可以调成豆腐脑吃;王爷爷就会让父亲给我舀上一碗,拌上作料,也许是经常在豆腐坊玩,对豆腐脑并不稀罕吃;现在偶尔在外边吃一碗,但从来找不到儿时的味道。
等凝固的差不多了,父亲就会再次舀出来,导入几个竹筐,先要给竹筐上铺上干净的纱布,然后将导入的半凝固豆腐一个个包起来,把纱布的四个角缠紧拧到一起,最后压上早已准备好的大石头,放在一边。等完全晾凉,凝固后就可以在村子里卖了。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和王爷爷各自推着车子,去村子里兜售。天气不冷的日子里,父亲也会带上我走村串巷。那时候人们的收入有限,豆腐一般都是用豆子换的,所以父亲的吆喝就是“换豆腐哟……”悠长的声音回荡在小村落的上空,吸引着村民。
日子一天天的重复着,磨坊里,王爷爷、父亲,还有少不更事的我每天重复着同样的活计。我也一天天长大着。
春雷一声响,农业社解散了,包产到户,豆腐坊也被村上的一家人承包去了。父亲离开了豆腐坊回家经营村上分的几亩土地,我告别了这个充满快乐的地方,背上母亲缝制的花书包踏进学校的大门,成了一名学生,从此开始了我的求学之路。
过年的脚步声近了,但我对如今单调而枯燥的过年并感兴趣,相反,我倒憧憬起小时候贫穷的过年,每每回味起吃豆腐的美滋美味,做豆腐的热热闹闹,我的心头涌起阵阵温馨。
那个时候,过了腊月二十,过年的帷幔从此徐徐展开,敲敲打打的做豆腐声盈满了整个庄园,孩子在雪地里疯跑着,沉睡的村庄突然沸腾了,庄户的上空笼罩着一片喜庆与祥和。
做豆腐第一道工序是磨豆子,那时候,没有机器,只有石磨。磨豆开始了,习惯苦力的父亲紧抓磨担,前躬后仰,来去着周而复始;母亲不仅一边摇晃磨担,还要一边向磨了眼里填注黄豆。父亲和母亲契合着摇来晃去,重复着一样的磨盘吱呀声,直到父亲脱去了棉袄,浑身汗流浃背,费了半天时间才能磨完一作豆腐。我们小孩不会拐磨,也会缠着父亲的磨担跑前跑后,帮着母亲打点短工。
接着就是吊豆浆,父亲在草屋不高的木梁上挂起绳子,系上晃浆用的三角棍和晃浆布,然后,站上不高的板凳上,手扶木棍,上提下放,摇晃着刚磨下的豆浆汁,豆浆汁在纱布中上滚下翻,浓浓的浆水从纱布下滴滴渗出。系着围裙的母亲站在一旁不停地搅拌,还不时地凝望着父亲,恨不得父亲能把豆腐渣也晃出了豆浆,直到纱布下彻底没了滴漏,母亲才依依不舍地挖去了豆腐渣。
烧豆腐浆是最温暖的时候。矮小的厨房门口挂上了达帘子,碗口大的窗户还塞上了稻草,厨房分明就是不透空气的闷罐车。烧豆腐浆的时候,暖融融的水蒸气氤氲了整个厨屋,在屋内,我们互相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唯能望到的只有父亲被锅堂的火光照亮的瘦削脸庞,父亲一边吃着旱烟,一边向锅堂里填注柴草,母亲两眼牢牢盯着漂浮的豆沫一刻不敢怠慢,生怕豆腐浆瞬间开锅,母亲娴熟的经验准能知道浆熟的时候,从没出现过豆浆漫溢锅外的情况。
因为豆腐的飘香,因为肚子的饥饿,因为厨房的温暖,我们小孩依依地闷在屋内,围着锅台跑前跑后,眼巴巴地盼着母亲能间或舀上一勺豆浆拌上些许红糖给我们喝。
母亲把煮熟的豆浆舀到了蒲包里,再扎好蒲包的四个角绳,然后,父亲吃力地搬上磨盘压上蒲包。木桶的水一点一点的涨高,母亲不住地用小碗舀掉蒲包挤出的热水,不久的时候,蒲包中就凝固成鲜嫩豆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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