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问题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后来,费遐周送聂瑜一支昂贵的定制钢笔做生日礼物,聂瑜却坚决不愿意收下,一通扯皮后,他只好将礼物换成几百块的羊绒围巾。
此外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争执和别扭,走得很近的漂亮女同学、打游戏忘了接听的电话、不愉快的京津冀周边游……他们在日常中冲突,也在琐碎中磨合。
两块不平整的硬石头,雨打风吹,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契合彼此的形状。
费遐周叹了口气,后悔起来。
明明上一次还下定了决心,以后再也不要乱发脾气,多从聂瑜的角度想想。今天这么好的气氛,怎么又被自己随随便便地破坏掉了。
回到餐馆的时候,一桌子的菜都凉了。费遐周正犹豫着该怎么向聂瑜道歉,还没开口,对方却先他一步。
“对不起。”聂瑜说,“你别生气了,起码把饭吃了。”
费遐周莫名其妙:“你错哪儿了?”
“不知道啊。反正我错了。”
“你……”费遐周哭笑不得,“你没错你道什么歉?这么容易向人低头,不觉得没面子吗?”
聂瑜反问:“我在你面前还有面子可言吗?”
“嗯……的确没有。”
聂瑜喊来服务员:“把菜再热一下吧,你都没吃什么呢。”
汤被端走了,杯子里换上了热水。片刻的龃龉像一阵烟一样,轻轻一吹就散了。
费遐周忽然意识到,暂时放下自己的骄傲,好像也并非是那样难的事情。
聂瑜正在剥虾,对面的人突然开口:“对不起。”
“什么?”
费遐周深吸一口气,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刚才有点无理取闹了,你受了伤我还反过来怪你。其实我只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多上点心,不是故意想发脾气。我以后……我以后尽量改。”
长大的标志之一,是学会反省自己。在这一点上,他虽走得缓慢,但至少在正轨。
聂瑜拍了拍他的脑袋,温和地笑道:“我明白。”
越是默契的人,越不需要用言语说明一切。
顿了几秒,费遐周突然说:“你这手……刚剥了虾吧?”
“嗯?”聂瑜不明所以,“是啊。”
“你刚剥完虾就摸我头!我刚洗的头发!”费遐周的洁癖发作。
聂瑜:“……”
一分钟前刚说会改脾气,这么快就不算数了?
次日赶车回襄津,旅途漫长,一路颠簸。
妹妹在建陵上幼儿园,父母在身边照顾她,过两日在公司开完年会,就一起回襄津安稳过个年。费遐周先行一步到了襄津,名义上说是收拾新房子,人却整日整日待在聂瑜家。
去年夏天费遐周高中毕业后,奶奶就回乡下养老了,说是这辈子都不想照顾这群小兔崽子了。将军楼二楼的房间被聂平改成了办公室,他待在家里的日子明显比过去多了不少,房子也就没再租出去。
寒假回来时,聂平正好外出采风了,聂瑜一个人在家称霸王。
回来的第三天,费遐周睡到日上三竿,睡眼惺忪中接到顾念的电话,这才想起来今天有同学聚会这回事。
他火急火燎地换好衣服,下楼洗漱。
聚会的饭店离育淮中学不远,步行去就足够,可聂瑜偏要送费遐周过去。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走到饭店门口的时候,正遇见顾念和蒋攀。
他们放假早,一起坐了飞机去建陵玩了两天才回的襄津。
顾念和费遐周一样考的是B大,蒋攀虽不如他,却也是重点的理工科大学,在学校混得不错。只是蒋攀没事就去B大找顾念玩,聂瑜总疑心他心怀不轨,看他很不顺眼。
“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将人送到后,聂瑜最后不忘叮嘱。
顾念调侃:“哥,我们这是同学聚会,不是鸿门宴,你至于吗?”
聂瑜盯着蒋攀,目光警惕:“至于。”转头对他弟说,“你也不小了,交朋友谨慎一点,知道吧?”
蒋攀小声说:“我怎么觉得是在骂我呢……”
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两声,聂瑜转过身走了:“行了,你们进去吧,我也是有约的人。”
接起电话,沈淼的吼声震耳欲聋:“聂哥,你来管管黄子健这臭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然敢跟我们丹青说肉麻话了!”
这群疯子也聚在一起了,正在KTV里胡闹呢。
枚恩也在身后喊:“你快来!我都唱了半个小时的凤凰传奇了,嗓子都冒烟了,我难道是人肉点歌机吗?”
聂瑜点头,笑着拆台:“嗯,你就是。”
到了饭店三楼,费遐周在包厢门口见到了吴知谦。
会见到他并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只是每次想起这个人,费遐周的心情都会有些复杂。
吴知谦没去B大,而是去了F大。虽然对外的解释是他的高考分数够不上B大的王牌专业,去F大反而更吃香,但是费遐周总觉得,还有另一个理由隐藏在其中。
中央空调运作迅猛,费遐周脖子冒汗,摘下了围巾。
吴知谦走过来,主动同他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费遐周点点头:“好久不见。”
吴知谦变了挺多的,高考后去做了近视手术,虽没完全摘掉眼镜,但镜片没那么厚重了,瞧着眼睛都比过去亮堂多了。吴知谦进了大学后被不少女生主动追求,他从慌张无措到后来能平静应对,洗去浮尘的璞玉,开始被更多的人发现。
“为什么这么看我?”
费遐周打量了对方太久,直到吴知谦开了口,他才蓦地抽回神思。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应该过得还挺好的。”他笑了笑,转身往包厢内走。
原本只说吃顿饭,但吃完了饭又被拉去唱歌,唱完歌又玩游戏,一整个下午眨眼就过去了,终于散伙了的时候,天色早已昏黑。
室内的空调吹得人头昏脑涨,费遐周走到户外,一阵风吹过,昏沉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额头处落下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他抬头看向天空,白色的碎屑从天空悄然降落。
蒋攀玩游戏一直输,喝了不少酒,张口就唱:“2008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比从前晚一些!”
顾念翻白眼:“今年都2010了好不好?”
或许是做班长做习惯了,他扭头就开始安排各位回家:“下雪了,你们早点回去,一会儿路滑了不方便。顺路的一起拼个车吧,女生不要一个人回去。”
他又看向费遐周,问:“小费,你呢?”
“我……”
费遐周刚开口,吴知谦就看着不远处的路灯,提示道:“接他的人早来了。”
聂瑜裹着格纹围巾,橙色的灯光将他的瞳孔染成了琥珀般的棕色。
“我先走啦!”
费遐周朝众人告别,迎着飞雪奔向前方。
“冷不冷?”
聂瑜从口袋里取出一副被体温焐暖了的毛线手套,为费遐周套在了手上。
“不冷。”费遐周摇摇头,说话时嘴边呼出白色的雾气,“不是让你别等了吗,我等会儿回自己家。”
“因为下雪了。”他说。
“啊?”
“两年前有个人跟我说,以后每次下雪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他——他说对了。”聂瑜注视着眼前人,“所以我就来见他了。”
朦胧的画面从费遐周脑海中闪过,似乎是他意外遗忘的记忆,又或许只是未曾发生的无数梦境之一。
“记得吗?两年前襄津的初雪。”
朔风霜雪复刻回忆,费遐周蓦地睁大眼睛,时光偷而复还他遗忘的过去。
那一年那一天,他对聂瑜说:“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像期许,又像承诺。
两年倏忽而逝,江南的雪潮湿而细密,落在地上,无影无声。
此刻,聂瑜对他说:“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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