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起床,是傅青鸿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这个时候的街市还陷入沉睡中,向来是冷冷清清的。尤其是在入了冬之后,天亮得越发迟了许多,加上前几日又才落了一场大雪,故而待他打开药铺大门的时候,外面举目望去,乃是黑洞洞的一片,没有半点声响,也无分毫人迹。
点上灯,让橙黄的光给屋内增添几许暖意,之后他裹着单薄的衣袍来到厨房,用上一炷香的时间给师傅煎好药,亲自伺候着他一口口饮下,又服侍着对方重新躺好。
如此,他这一日,才算是正式开始。
通常而言,等他这时候在回到外堂时,天已然放出几许明光,对街以及毗邻的店铺也都纷纷有了动静。街道上零星地响着人声,甚至偶尔会有格外赶早前来的病人,已经探头探脑地候在了门边。
这是一种宁静得不断反复,平凡到近乎乏味的日子。或许在旁人看来,单调重复,索然无味,但他却觉得,这正是自己所渴求的生活。
只有在经历过极致的动荡,以及非常人所能想象的颠沛之后,人才会真正渴望平静。那是一种从心底油然生起的,不掺杂半分杂志的,真挚的渴望。
他的愿望,不过在这样细水长流的日子里,得一心人,然后,白首不相离。
只可惜,世事总是无法完满的,总归是要留下些许遗憾的……
手里拿着开方子的纸笺,傅青鸿静静地看着屋外那被雪光反射得格外明亮的青石板地面,无意识间,竟出了神。
直到一声呼唤,拉回了他的思绪。
那声音虽然极力压低着,依旧可以听得出,是个清脆而悦耳的少女声音。
傅青鸿循声看去,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孔。
那是纪思嬛的贴身丫鬟之一,芝臻。
泸州城十年难见的大雪,如今早已停了下来,然而正如人们所说,化雪时候,天反而愈发的冷。她小小的身子,站在地面的残雪中,有些瑟瑟发抖,鼻头也微微地有些发红。
傅青鸿颇有些意外,随即却又想到什么,神情顿时紧张起来,道:“芝臻姑娘,你这是……”
“傅大夫放心,小姐无恙。我此番前来,也并不是并不是小姐的吩咐。”芝臻第一时间打消了他的疑虑,小心地走进来,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其实,是我自己有一件事……想请傅大夫能帮忙。”
想到自己方才的误会,竟被对方全然看出,傅青鸿神情中稍稍透出些窘迫。然而他向来与人为善,抬眼见芝臻一脸不安的模样,反而弯起眉眼,格外温和地冲对方笑了笑,以示安抚。
“芝臻姑娘有什么是在下能帮得上的,但讲无妨,在下定然尽力而为。”他徐徐开口,柔声道。
芝臻咬着下唇,却朝周围看了看,道:“可否耽误傅大夫片刻时间?”
见她如此,傅青鸿当即感觉得到,对方要说的怕不是普通的小事。便将芝臻引到里室,道:“此处方便说话,姑娘有什么事,吩咐便是。”
芝臻这才点了点头,迟疑半晌后,从随身的包裹中摸索出一物来,置于案上。
傅青鸿垂眼一看,见那是一个用丝帕包裹着的东西,乍一眼看去,却也不知到底是什么。
芝臻不说话,只是将斯帕解开。
里面不是什么珍贵物事,而是--散散的一抔泥土。
傅青鸿不解地看着她,道:“姑娘这是……”
芝臻道:“这泥土之中若是有毒,你可有法子将它提炼而出?”
傅青鸿虽不知她用意如何,却依旧认真地思忖了一番,道:“在下过去曾听师父提及过,无论是毒还是药,倘若洒入沙石泥土之中,若佐以蒸馏烘焙之法,是能有法子重新提炼而出的。”
芝臻闻言,一双眼睛明显亮了亮,道:“那太好了!大夫,我知道一旦有了毒在手,你便能制作出解药,可是如此?!”
傅青鸿知道,她话说所指的,乃是自己那日对纪思嬛所说的话。
“实不相瞒,在下并无十成把握,只能勉力一试。”他稍稍纠正了芝臻的意思。
“只要有一丝机会,便还请大夫尽力而为。”芝臻死死盯着他,眼中尽是希冀和恳求。
“此事倒也不难,只是……”傅青鸿迟疑片刻,道,“不知这泥土,芝臻姑娘是从何处得来?又不知此物同小姐中毒一事,究竟有何关联?”
谁料芝臻却道:“此事,我……还请恕我不能直言相告。只是我可以对天发誓,为了小姐我豁出性命在所不惜,是决然不会加害于她的!”顿了顿,似有觉得若是什么都不告诉面前的人,对方也实在是有蒙在鼓里的嫌疑,便犹疑着道,“这泥土是我亲手得来,若能提炼出毒来,必然便是小姐所中之毒!”
傅青鸿狐疑地看着她,试探道:“此事……小姐并不知晓?”
芝臻颔首,隐隐间竟有了泫然欲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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