悴了那么多;担忧,是不知这病症是什么来由,不知她是否再度毒发,不知是否还有其他缘故;不安,是因为总总的猜测,一时间并不能得到答案;羞愧,则是因了自己不仅没能及时替她诊治,还……还让芝臻变成了如此模样……
千头万缕的思绪,最后只是化作了沉默。这样的关头,他什么也来不及说,只能赶紧将芝臻放在桌几边的椅子上。
“把她放在我这里。”纪思嬛的声音却遥遥地传来。
他一抬头,一眼便看见了女子苍白着一张削尖的脸,连唇也淡得几乎看不到血色。可她的目光在担忧中,却暗藏着磐石一般的镇定。
“让芝臻暂且躺在我的床榻上。”她有些吃力地下了床,重复着自己的话。
情势紧急,来不及再拘束什么理解,傅青鸿短暂的迟疑后,便也依言而行,和玉蝉而热闹一道,将芝臻抱上了床。
纪思嬛站在床边,方才起得有些急了,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足下不稳。下意识地,稍稍后退几步,直到在墙边倚靠了,这才平复了几分。
她的双目只是定定地盯着床榻上的人。芝臻仰面平躺着,唇上和眼睑有些泛乌,然而脸却在狠狠地发着热,烧出一片病态的潮红来。
短短的功夫,汗水已然在她的前额密密麻麻地凝结起来,成为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鬓边滚滚落下。玉蝉见状急忙用帕子替她擦拭,然而不消片刻,汗珠便又滚了下来。
纪思嬛转头冲玉蝉吩咐道:“暂且先给她冰敷,将一降温吧。”面上虽然极力维持着平静,手却是有些不可抑止地发着抖。
深吸一口气,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傅青鸿,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情况已然再明显不过了。芝臻平素里活泼好动,身子是没有什么病症的,今日这般毫无征兆地倒了下来,只有一种原因能解释。
那便是,她中了毒。
由于气虚,纪思嬛的声音有些无力,然而话语中的气势却并没有因此减退分毫。傅青鸿闻言,面上羞愧之色更甚。
“在下已然为芝臻姑娘施了针,暂时毒不会继续蔓延,只是若无解药,怕也不是长久之计。”他垂下眼,盯着昏迷不醒的芝臻看了许久后,摇摇头道,“只怪在下一时疏忽,害了芝臻姑娘……”
“此话怎讲?”纪思嬛追问道。
傅青鸿无奈。虽然答应过要保守秘密,然而芝臻已然成了这幅模样,他便也无法隐瞒,只得将对方来到药铺,请自己从泥土中提炼毒素,并调制解药一事尽数道来。
“芝臻姑娘来得急迫,恳求在下完成此事,却并未道明来由。在下便闭门三日,从那泥土中提炼出了一种剧毒,”他叹息道,“按照芝臻姑娘的说法,那毒便该是困扰小姐多年的‘风霁月’了。”
风霁月?
纪思嬛闻言不由得转眼看向床上的芝臻。她想起了前不久,对方在听到了自己和傅青鸿在小亭中的对话后,毛遂自荐的事。
调配解药的前提,是拿到‘风霁月’的实物。而既然‘风霁月’是被下在泥土中,从而慎入花朵的芬芳里,那么,芝臻一定是用了某种法子,弄到了纪云墨院中的泥土。
可是,她为什么要那么迫不及待?又为什么要瞒着自己,托付傅青鸿暗中完成这件事?
不容得仔细思量,耳畔傅青鸿的声音便继续道:“之后,在下按照那毒的成分,调配出了相应的解药。只是,事情毕竟有着风险,故而在下原本打算亲自拿着前来拜访小姐,确认事情不会有纰漏之后,再由小姐决定,是否服下。”说着,他抬眼看向纪思嬛,却很快收回目光,似是在思忖着后面的话。
而这时,玉蝉已经手脚极为麻利地端来了水盆,拧好了毛巾搭在芝臻的前额。听到这里,她迫不及待道:“既然如此,那为何芝臻会中毒?”
“可是在下万万没有想到,”傅青鸿摇摇头,道,“芝臻竟然趁着在下一时不备,将毒和解药同时服了下去。”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也很快地明白了芝臻这么做的意图--她这是要替自己的主子,以身试药。
纪思嬛在短暂的不可思议之后,很快闭上了双眼,用力地平缓着自己波动的心潮。
她如何也想不到,芝臻竟能为了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而正当屋内陷入有些凝重的沉默之后,一个声音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同时服了毒和解药,却依旧中了毒。要么是解药并不对症;要么,便是解药本身,乃是另一种毒。”
打破沉默的,正是方才一直一言不发的段天璘。而他这句条理分明的话,如同夏日里的一盆冰水,让处于慌乱和不安中的众人,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纪思嬛从思绪中霍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一转身,视线中却是玄黑的云纹图案,鼻尖处,更满是有些熟悉的男子气息。
恍然间,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打从一开始依靠着的,根本不是所谓的“墙”,而是,对方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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