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已然逼近年末,冬日过半,朝着春天渐渐逼近。雪退之后,气温也明显缓和了许多,然而纪思嬛的身子却始终反反复复,不见好转。
这几日里,更是隐隐发起了低烧,整个人昏昏沉沉地靠在榻上,气力不足。
傅青鸿依旧没有放弃替芝臻解毒一事,每日定会前来,替她把控病情。然而即便能用药控制住她体内的毒素,若无法解毒,终究无济于事……毒发身亡,只是迟早的事。
实则每个人心中都明白,十日,怕便是她的极限了。不成功,便成仁。
只是即便离“十日之约”只剩了两日而已,无论是纪思嬛,还是傅青鸿,亦或是玉蝉,在那日到来之前,都不曾对此提及只言片语。
傅青鸿多次提出要替纪思嬛诊脉,却被后者拒绝。有些事,便定要卯足了一口气,去完成。中途但凡发生了任何事,都会让这口气散了,乱了,让事情原本的步调就此打乱了。
“两日后,若事成,我定然放下所有事,对傅大夫言听计从。”她道,却没有说出若是“不成”,会将如何。
傅青鸿明白,她这是打算破釜沉舟了。
只不过,这世上能解毒之人,绝非他一个人。没了他,还有太多太多的其他人,比如,那日偶然遇见的秦王……
如此想来,他反而释怀了几分。
正暗自思量着,耳畔却又响起纪思嬛的声音,“傅大夫,可否陪我去院子里坐坐?”
傅青鸿闻言,骤然过神来,看向她。纪思嬛的下颚较之前几日越发削减了许多,那张素净而冷艳的面容,因为早便苍白如纸,故而再无法消减更多的色泽了,倒是与往常无异。
只是那双眼,因为面容的消瘦,反而被衬托得越发得锐利鄙人。
一时间,竟让人不敢逼视。
缓慢地垂下眼来,他道:“若小姐有此意,在下自然奉陪。”实则这大冬日的,纪思嬛身子又弱,怎会凭空想要去外面。
到底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吧。
玉蝉闻言,立刻从架子上取了那件最为厚实的狐裘大氅,替纪思嬛系上。毛茸茸的大氅,几乎将她单薄的身子尽数包裹在其中,越发衬得她的消减清瘦。
“走吧。”纪思嬛看出傅青鸿脸上不自觉显现而出的忧虑神色,却只是若无其事地冲他一笑,如是道。
傅青鸿微一颔首,道:“请。”随即率先替纪思嬛推开了门。
纪思嬛扶着玉蝉的手,同傅青鸿并肩而行,走到院中的石桌石凳边,徐徐坐下。
她的院子不同于纪云墨,入了冬之后便没有再着意打理什么,故而该谢的花已然渐次退去,该落的叶也早已寻觅到根茎,放眼看去,视线之中便显出些许空空落落的清冷感觉。
收回目光,傅青鸿转向同自己对面而坐的女子,十分耐心地等待对方的开口。
纪思嬛端然而坐,双目并不避讳地直视着傅青鸿,四目相对,她淡然一笑,道:“傅大夫无需做出如此严阵以待的模样,我不过是在房内待得久了,想找人作陪,闲话几句而已。”
傅青鸿言不由衷地笑了笑,附和道:“小姐是该经常出门走一走。”
话音落下许久,无人再开口,一时间彼此之间的气氛,又陷入了冰点。
直到纪思嬛打破了这凝固的沉默。
毫无征兆地,她从袖中取出一物,轻轻地放在了二人面前的石桌上。只不过,这一次的东西并非是要夺人性命的毒药,而是,一个香囊。
这个香囊对于傅青鸿而言并不陌生,许多日前,他正亲手将精心挑选过后的草药,洗净,切段,然后装进了这个香囊之中。
这个香囊,代表着他的心意。或许明知没有结果,却又真实存在,无可消减的心意。
而如今,纪思嬛以一种如此光明正大的方式,将这个香囊,连同他的心意,一道还给了他。
傅青鸿抬起头,有些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纪思嬛没有同他对视,只缓缓地吟出了半句诗:“还君明珠双泪垂。”
傅青鸿豁然怔住。
因为他很清楚,这句诗后面的另一半是这样的:恨不相逢未嫁时。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虽然并不完全一致,但多少也足以代表纪思嬛对于傅青鸿的感觉。若她不是背负着血仇重生而来,不是注定要披荆斩棘走一条曲折之路,或许她会很认真地考虑傅青鸿这样的人,而非一个充满着未知变数,猜不透看不清的段天璘。
然而事已至此,她的选择已然定下,就不会改变。
所以她只是双目如水,平静无比地看着面前的男子,用目光,代替了更多的言语。
对视良久,傅青鸿缓慢地垂下了双眼。即便这是早已料到的结果,但他觉得自己似乎仍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消化。
“小姐的意思……在下明白了。”他刻意地笑了笑,却不敢抬起头来,只是注视着桌面上,那个被退回来的锦囊,漫长的沉默之后,又慢慢道,“实则在下早便能感觉到,小姐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小姐了。发生了什么,在下并不清楚。但在下只希望,小姐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自己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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