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鸿来到了房门口,抬手一推开门,恰巧撞上正在里面猫着腰往外偷看的容氏。
容氏自打被纪思嬛整治之后,自知在家中再无地位可言。故而遇上任何事,都是采取明哲保身的法子,避免参与。由是,方才她在房内看到纪云墨同一个名不见经传大夫谈笑风生,分明心中多有不满,却也不敢贸然出去。后来那大夫竟是忽然昏了过去,她吓了一跳,正犹豫着要不要推开门的时候,纪思嬛的忽然出现打断了她的想法。
而之后那姐妹二人的对话,她这里隔得有些远了,又听不分明,便只能在心底干着急。
只是容氏却万万没想到,纪思嬛走后,自家女儿竟然把那个大夫带回了房内!这、这却是成何体统!
“墨儿你这是做什么,”眼看着纪云墨颇有些吃力,却旁若无人地把傅青鸿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容氏急了,追上去道,“你可是未曾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带一个男人进你的闺房,还躺在你的床榻上,这若是传出去,你以后可还嫁的出去吗?!”
“我这一世,要么不嫁,要么就嫁他一个!”出乎意料的是,纪云墨忽然转身,直冲冲地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容氏的记忆中,自己这女儿像来是温顺平和的。纵然她隐约能感觉得到,对方暗地里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却从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顶撞自己,更何况,还是用这么激越的语气。
于是一时间,她只是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纪云墨,说不出话来。
纪云墨方才也是急火攻心,又不能在纪思嬛面前暴露出来,忍了太久,故而一时在容氏面前失了态。然而看到容氏那副模样,她也无心解释什么,只是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替傅青鸿将被衾拉好。
声音放轻缓了几分,她慢慢地补上了解释,道:“傅大夫身子不适,会暂且住在院中,待到玉蝉打点好另一侧的偏房,便待他过去。只是在他病好之前,会一直由我照料。”说到这里,她声音微顿,起身回头直视了一脸疑惑的容氏,并不给对方发问的机会,“这是我和纪思嬛之间的事,母亲便不要过问太多了。你需要做的,便是保守好这个秘密,否则事情一旦暴露,你我都再无法在纪家容身。”
她这番话一字一句说得平和,然而语气中却透着一股少见的郑重来。最后那句话,更仿若一种不动声色的威胁。
容氏纵然对着一切一无所知,听到这样的语气,依旧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知道这一件自己并不知道的事,绝非小事。
“我……我知道了。”犹犹豫豫地,她点了头。毕竟事关自己能否留在纪家,这样的错,她犯不起。
纪云墨轻轻地“嗯”了一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床上的人。
疲惫,终于从她的眼底,一点一点地倾斜出来。
纪思嬛缓缓地回到屋内。
芝臻还在昏迷,玉蝉未回,而她的身边也没了别的丫鬟。故而一时间,整个房间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纪思嬛自行解下狐裘大氅,挂在衣架上。稍稍活动了一下被寒风冻僵的指尖,她径自穿过外屋走到耳室,芝臻所在的房间。
如同好几日前的一样,她依旧闭合着双目,仰面昏睡着。充满着稚气的面庞,神情沉静而温和,仿佛陷入美梦--如果没有面上那一日比一日越发浓重的乌青,这会是一个十分美好的画面。
比起最初的时候,芝臻原本白皙而素净的面容,已然一日复一日地被这阴霾占据。如今,整张脸上,几乎找不出原本的皮肤。
纪思嬛的手不着痕迹地抖了抖。她心里清楚,对方快要到极限了,等不了多久了。
无声地在床畔坐下,她有些疲惫地靠在床柱便,微合了眼。
思绪却不敢有任何休憩,反而是越发迅速地运转着。这不过尺寸之地的院子里,暗藏了太多的风起云涌,每一时每一刻,都可能出现无法预料的事情。而任何一个小的动作,都足以牵一发而动全身,都事关着人命。
芝臻的……傅青鸿的……
纪思嬛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纪云墨方才的一番话。
虽然明知对方是为了动摇自己,也虽然她能够在面上表现得不露痕迹。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纪思嬛比任何人都知道,傅青鸿对自己是怎样的推心置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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