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觉得一个人的日子有哪天像眼下这一刻这么难捱过,爹娘远在邻村,想找个人帮忙都不知道喊谁。
早知道当初就不嫁了,都怪李清田!
门外,齐声正来还姚春娘送饺子的盆,盆里装着两块腊肉和几节肠,是为谢她昨天在地动时背着双眼不便的唐英逃出来。
那盆里几斤肉几斤肠,齐声一只手抓着盆沿竟也拿得稳稳当当,他正准备敲门,却突然听见屋内传来了几声低弱的抽泣。
他怔了下,手悬在半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敲。
他垂眼盯着门凝神细听了会,不听还好,一听那哭声越来越响,可怜巴巴的,透着一股子委屈劲。
姚春娘睡的床靠着窗,窗户对着院坝,此刻就在齐声左边两步不到的距离。
他站在门前,那哭声清晰,直往他耳里跑。齐声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没再犹豫,抬手敲响木门,皱着眉喊她:“姚春、春娘。”
姚春娘脸蒙在枕头里,并没听见他的声音,齐声等了须臾没等来回答,眉头皱得更紧,提声又喊:“姚、姚春娘!”
这声音又沉又响,姚春娘从枕头里抬起脸看向窗外,猛然止住了哭声。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带着鼻音问:“齐声?”
“是、是我。”
姚春娘估摸着他听见了自己在哭,她性子傲,不愿意在别人面前示弱露悲,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清了清嗓子,假装平静道:“你怎么来了?”
只可惜装得不像,声音听着有几分哑。
齐声知道她在窗户后,却没往那边走,仍站在门前,对着门框道:“还你、你的盆。”
他不爱说话,也很少一次说这么多话,姚春娘偏头看向堂屋的方向,本想让他放在门口,但腰痛得一抽,话到嘴边又突然改了口:“齐声,你能不能帮我拿下治跌打扭伤的药酒啊?”
她要药酒,摆明是受了伤,齐声没多问,直接答应下来:“好、好。”
姚春娘本是想让齐声在她家的柜子里帮她找出药酒,没想齐声误解了她的意思,竟转身回家去拿了。
高大的身影从窗前晃过,他步子迈得大,速度也快,眨眼就从姚春娘眼前掠了过去,她想叫住他都来不及。
齐声回家取了药,想了想,去找唐安打算让她帮忙把药送过去。
唐安一个人坐在房里正在看书,齐声看着她专注的背影,开口道:“小、小安……”
不料他话没说完,就被唐安打断了:“哎呀,哥,我温书呢,你别打扰我。”
唐安读起书来和平时全然是两个人,除非天塌下来,否则谁扰了她都得吃她的臭脸。
齐声抿唇,只好自己拿着药去了姚春娘家。
姚春娘看见齐声的身影又从窗前晃回来,不等他敲门,便开口道:“门没闩,你自己进来吧。”
她苦着脸:“我起不来了。”
一个大男人孤身进寡妇家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就是两人干干净净,村里也要闹出闲话。
齐声有些犹豫,倒不是为自己,因为他向来不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只怕波及姚春娘。
哪想姚春娘比他还小心,她做贼似的提醒道:“你回头看看周边有没有人,可不要让人看见了。”
她小声嘟囔,像在说给自己听:“我可不打算守一辈子活寡,还要留个好名声,以后要嫁人的。”
齐声也不知听没听见后半句,他照姚春娘说的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人,才推门进去。
他把手里的盆放在桌上,扭头一看,就见房门大开的里屋里,姚春娘抱着枕头萎靡不振地趴在床上,眼巴巴地瞧着他手里的药。
一双明净的杏眼里,哭的泪还没干透,润得像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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