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蹙眉。
柳飞絮面色扭曲了一瞬，道：“你知不知道当年老道士给你批语的最后一句——必救万人之厄！！”
“也就是说，其实你生下来就是为了救我们的。”
柳飞絮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笑了起来：“林言，如果你当初让所有的人都吃了你的肉，清平城自然会好下去。”
“你因你的命格不会死去。”
“这是上天给你的考验——只要你顺利的拯救清平城，往后你的命格所有的好处自然会显现出来。”
柳飞絮又哭又笑，“可你偏偏没有撑到最后，这满城的人谁来救啊？！！！”
林言瞳孔急剧一缩，柳飞絮没给他反应时间，继续道：
“他接过你的命格，本可以不用承担这因果，可为了你回来……为了给你一个消除了业障的贵人命格，他硬生生的承担了这十年的供奉！！！”
“啪——”林言用力甩开了柳飞絮，跌跌撞撞地往苏家跑去，他已经知道了苏清究竟要做什么。
背后柳飞絮尖锐的声音大喊道：
“时至今日，他要替你承担当年未完成之事，这样你将会拥有一个扶摇直上的命运！！”
“我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你们……可我们也要活下去。”
“这些年，我一直心怀愧疚，不敢吃苏清的供奉，可当初你的一块肉还是深深将我拉了进去……”
“我………”
林言没再理会后面的柳飞絮，如今他终于知道如何完成主线任务了。
如果苏清代替林言而死，那么主线任务照样可以完成。
虽然自己才是真正的苏清，可主线任务给玩家留了一个空子，十年前他们的命格相换，现在拥有贵人命格的苏清未尝不会被主系统判断成真正的苏清。
可那为什么苏清还要和自己举办婚礼？交换命格？
林言瞳孔闪过一丝疑惑，眼前的苏家近在咫尺，脑子里沉默不语的毗蓝婆菩萨哈哈笑了起来：
“林言，当初你耍了我，这次我也耍了你们一次不过分吧？”
“当初你死之后，苏清以我之命硬要求你回来。”
“起死回生那又那么容易？”
“以他三魂七魄倒是可以换一副没有意识的躯壳回来，可那又什么用？”
“我骗他以鲜血供养整座城的人在加上他或许就可以了。”
“可他不知道，老道士给你当初的命语并没有出错，苏家走到如今地步都是命运的作用，你必须以身饲鬼方可死路寻生。”
“如果你撑过来，迎接你的将是光明大道，如果你没有撑过来，我可以伺机而动，占有你的命格。”
毗蓝婆菩萨稍稍停顿一下，
“我骗他以鲜血供养整座城，其实是为了抵消这个命格的因果。”
“林言，你以为你百病不侵，恶鬼不缠的命格竟真的没有丝毫的副作用吗？”
“当初，你以身饲鬼方可抵消这业障，但是很可惜啊，这条因果还是没有抵消完全。”
“正好苏清来抵消吧，可以鲜血供养，但终不抵血肉供养。”
毗蓝婆菩萨语气有些疑惑不解：“按说，就算以他三魂七魄也不可能换你回来的，没想到你还真回来了。”
“不过你没有任何的命格，很显然，苏清也发现了这件事，所以才想和你成婚签下魂契，自愿将命格让给你。”
“可他当初不知道，这命格一旦转换到你身上，你将继续承担十年前未完成的使命。”
毗蓝婆菩萨似男似女的声音似乎有些愤恨：“十年！！整整十年！！苏清每日放血给百姓，早已经撑不住了。”
“但这业障也抵消的差不多了，我就要快成功了！！”
“可苏清竟然想要一股脑的将命格让给你，所以我才极力阻止。”
“可是后来，你们还是没有成功，而苏清发现了我隐藏的事实。”
毗蓝婆菩萨嗤笑一声道：
“他竟一点因果也不愿让你承受，明明再过不久，十年供养也可以完全抵消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也要完全承受消除之后让给你。”
“哎呀，可真是感人呢。”
毗蓝婆菩萨阴阳怪气道。
“可他还是要失望了呢。”
“命格那里是那么容易换就换掉的，当初还是你死后才成功将命格让给苏清。”
“苏清现在身体拥有两幅命格，他以为替你承担最后因果将命格让给你后，就能凭借自己原来的命格活下去，可那又那么容易。”
“命格一换，他必死无疑。”
林言脚步顿住，脑子里毗蓝婆菩萨还在叽叽喳喳道：
“林言，我说要是你死了，倒也是同样的结果，你毕竟是原来的苏清。”
“即使你没有原来的贵人命格，可你有苏家几百年来传承的福泽，照样可以安抚所有的百姓，抵消这业障。”
林言双眸透露一丝麻木，“拥有这贵人命格必须要承担全城百姓的因果吗？”
他一字一句道：
“可，我，说，过，我，要，这，命，格，了，吗？”
毗蓝婆菩萨一下子卡壳，愤恨一笑：“你不想要，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这命格的好处！！”
“你看苏清给清平城放了十年的血，早就成了恶鬼！！可他现在不还是好好的活着！！”
“我………”
毗蓝婆菩萨还想说什么，却被林言打断：
“闭嘴！！”
…………
此刻距离任务结束只剩下一小时，如果林言现在选择去死，那么任务可以完成。
或着，让苏清带着林言的命格死去，同样也可以完成任务。
林言呆呆想着去，或许他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静待苏清的死亡就可以，然后将他的死因填上去，可以轻轻松松地完成主线任务离开游戏。
可这一切苏清不知道，他以为替林言承担完最后的因果，自己凭借另外一个命格就可以活下来，从此他们好好的活着。
可，就连主系统都不愿意苏清活下来。
玩家怎么可能牺牲自己的命来救一个npc。
这场副本说简单也简单，只要狠心等苏清选择去死就可以了。
可……
林言呆呆地想着，觉得这场副本真是针对他，他怎么忍心看苏清去死？？
即使他是一个npc。
这场游戏简直令林言太恶心。
明明无辜的苏老太太却被人吃掉。
沉默关爱小弟的苏莫被人一刀贯穿心脏。
肆意张扬的苏风却死于自己最爱的发明。
明明是恶人的老道士却只瘸了一条腿，断掉了一条胳膊，十年过去了，还贼心不死又派自己的徒弟前来打探情况。
从头到尾做恶的毗蓝婆菩萨依然好好的活着，不死不灭。
还有清平城都百姓明明受到苏家大恩泽颇多，这些年来却仍靠苏清鲜血供养。
好人家破人亡，坏人却逍遥自在。
林言静静地想着，他讨厌这种被人无能为力的感觉。
倒计时半小时，大街上僵硬的百姓突然活动起来，他们麻木的五官突然扭曲，最后只剩下一道猩红的大嘴，直直地往苏家跑去。
林言看着他们贪婪的样子，顿觉可悲。
与此同时，狂风大作，另一边打斗的玩家们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表演师带着小弟离开了。
既然知道林言就是苏清，又想到主线任务，那么他们今天势必要将林言留在这个副本。
一旁的李长风三人同样急匆匆的赶去苏家。
他们隐隐约约知道了另外一条解决办法的生路。
此刻，在被所有人寻找的林言站在苏家门口，对面就是他期待已久的人。
似乎注意到林言的视线，苏清冲他安抚一笑，接着毫不犹豫地划破手腕，大批大批的鲜血流了下来，旁边蓄势待待的百姓一股脑的涌了上去。
林言看着这荒唐的一幕，看着苏清逐渐变白的脸色，一时恍惚，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最终还要死在这里。
这时候，所有的玩家都赶到了现场，包括那个名不经传的第七位玩家——老妇人。
或许她早就知道该如何完成任务了。
林言扫视一周，毫不意外的看见了担忧的李长风，冷静的楚莫，嬉笑的乐归子。
眼中满是恶毒的表演师他们。
和平淡无波的老妇人。
他们，毫无例外，都在等一个结果。
在等一个人的死亡。
林言默默地想着，脑子里的毗蓝婆菩萨还在叹道：
“既然这样，反正苏清死了，我倒也是不亏。”
“这些年，他把我困在祠堂，没有任何人前来。”
“这让靠以欲望为生的我求生不能，求死不行，真是把我害的好惨。”
林言没有搭理她的话，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苏清。
伴随着他的动作，他的面色越发苍白，越来越多的百姓往这里赶来。
倒计时15分钟。
游戏外，玩家们议论纷纷：
“看来，只要等这个npc死亡之后就可以通关成功了。”
“哎，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对这场副本感觉有些生理不适。”
“不会啊，我做梦都希望主系统给我一场这样的副本，多简单啊，有人自愿为我而死，我成功通关。”
“………”
游戏外的纷纷扰扰，打搅不了游戏内的玩家。
时间一点一点消逝，表演师还想对林言下手，但迫于无奈还是压了下去。
算了，下次找机会也不迟……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中间的人，迫切希望他死去。
倒计时10分钟。
苏清露出一抹喜色，看来最后的抵消快要结束了。
但这时候，异变突生。
本来安安静静允吸鲜血的百姓一下子杂乱起来，他们不再满足鲜血供养，迫切需要皮肉滋润。
他们露出猩红的嘴巴，直直地冲苏清袭去，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撕咬下来一块皮肉。
毗蓝婆菩萨鬼魅声音再次响起：
“看吧，即使成为怪物，他们依然存有欲望，鲜血早已经无法满足他们了。”
林言的手指下意识蜷缩，对面的苏清很显然也没有料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他下意识的冲无脸鬼袭击，但很可惜聊胜于无，越来越多的无脸怪过来，一口又一口地咬下苏清身上的皮肉。
清晰的皮肉撕裂声在空荡荡的环境响起，熟悉的场景，只不过主人公再次对调。
林言恍然，想起来十年前也是这一幅画面，只不过被撕咬的人是自己，而对面的苏清痛不欲生。
自己呢？
林言低下头，看着自己动也没动的身体，觉得自己可真是冷心冷血。
倒计时5分钟。
对面的苏清已经被啃咬的不成样子，半边脸露出森森白骨。
再后来，苏清已经不在抵抗了，他或许明白了什么，只是用那双温柔又哀伤的眼睛看着林言。
倒计时三分钟。
苏清只剩下一口气，浑身上下只剩下了森森白骨，眼看就要过去，已经有不少玩家已经提前填好了主线任务的答案——苏清被万鬼吞噬而亡。
游戏外看着的玩家同样闭上了嘴，只是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游戏内，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柔和的月光照射在苏清露出来的白骨上，与此伴随着的是不停的吞咽声。
林言被苏清的眼神刺痛，但也没回避，毗蓝婆菩萨还在笑着：
“怎么样林言？你命格所有的因果都要消除了？你开心吗？”
林言沉默，可那眼底闪过一丝执拗。
倒计时1分钟。
院子中央的苏清彻底跪在地上，他已经没有皮肉可以支撑起身体。
现在所有的玩家都在等，等他的死亡。
倒计时30秒。
时间快到了，苏清突然抬起头，看着林言。
或许感觉自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他张了张嘴，嘶哑的声音露着风传来，一字一句，字字珠玑，磕磕绊绊道：
“……我，我苏清……愿将命格自愿……转让给林言……”
“从此……我，盼他…万事顺遂……”
“砰———”
剧烈的声音传来，所有的玩家都被镇住。
“停住！！！！！！”
尖锐的声音从林言那里传来。
他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但双手紧紧握住，伴随他这句话落下，在场的一切竟诡异的停下。
月光照耀，风停止，时间也不动了。
游戏外观看的玩家一顿，
“这……这怎么回事？！！！”
“游戏倒计时怎么停止了？！！”
“怎么回事啊？？？”
游戏内，林言继续低着头，脑子一帧一帧闪过画面。
苏老太太和蔼可亲的“乖孙”。
苏莫一声一声的“小弟”。
苏风的一句又一句的“阿清”。
满城哭喊的百姓。
最后，耳畔只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呼唤声：
“阿言………”
林言终于抬起了头，一步又一步向中间那人走来。
与此同时，游戏提示音在脑子不断响起：
“叮咚——检测错误！”……
“检测错误！！”
“A级副本【苏家大宅】游戏时间已被截止！！”
“叮——咚，经检测排除系统…故故障！！”
“注意！！！请在场所有玩家注意！！”
“A级副本【苏家大宅】游戏时间已被截止！！！”
“经检测……排除故障……来源……”
“叮咚，系统已矫正——b级玩家林言已提前激活天赋———言出法随。”
““叮咚，检测合理，系统已正常运转。”
游戏外所有观看的玩家呆滞的看着屏幕不断闪烁雪花大屏的画面。
游戏内，林言低着头，走到了苏清身边，蹲了下去将他抱了起来。
“叮咚，检测到b级玩家林言已提前激活天赋——言出法随。”
“天赋———言出法随。”
“评估等级：S（？？？）”
“相关使用：您是第一位等级在b级，就可以提前激活成功天赋的玩家，主系统故障，暂时无法给予您相应的使用介绍。”
“注：玩家等级越高，所受限制越小。”
蹲坐的林言突然吐出一口鲜血，停止的空间又恢复运转。
倒计时三秒。
此刻，所有静止的事物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安静的空间顿时嘈杂起来，响起了玩家的惊叫，还有李长风的大喊。
这些林言通通都不在乎，他紧闭的嘴巴再次吐出两个字：
“泯灭。”
声音不大，却足矣让在场的玩家听到，包括屏幕外面的的人。
他们全部呆滞的看着林言。
被万众瞩目的林言脑子里却满是尖锐的系统声：
“叮咚，……经检测，玩家当，当前不具备…开启此天赋的要求。”
“叮咚，—建议玩家…更换，条件……”
林言充耳不闻，继续道：
“泯灭。”
倒计时一秒。
脑子中的倒计时提示音警报声和该要求无法达成的声音充斥着林言的耳朵。
他觉得有些吵闹，刚想再重复一次，没想到他再次吐出一口鲜血，这回还伴随着不明的鲜红内脏碎片。
“叮—咚咚，检测玩家林言已，已达成激活天赋的，的要求……”
“现，在在……您的天赋已成功激活。”
一瞬间，林言感觉铺天盖地的生机从体内散失，伴随的还有远处开始碎掉的清平城。
宛如数据混乱一样，从南到北，逐个消散。
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林言却没有精力抬头看去，怀里丧失生机的苏清突然抬起头看向林言。
可这时候的林言自然没注意到，祂睁开蓝色双眸，看着脸色惨白的林言悠悠叹了一口气。
声音从远处传来：“……既然我们做了喜欢之事，那我就帮你这回吧……”
很轻，林言没有听到，只感觉一道冰凉的东西落到了自己的唇上，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系统提示音：
“叮—咚，检测玩家林言天赋已生效，A级副本【苏家大宅】泯灭程度：78%，检测到重要人物苏清已死亡，检测玩家林言并未填写主线任务答案。”
“叮咚，重新检测已开启。”
游戏稍稍停顿一下，继续道：
“叮咚，当前副本泯灭度：99%
“叮咚，恭喜b级玩家林言成功通关A级副本【苏家大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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