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走吗?”
其实是明知故问。
他很清楚,白英与他和胡善都不一样,胡善是富二代,阿信即使不当画家,也有别的退路。而白英是小镇考上来的,家中没有助力,只有累赘,她需要这份事业。
他知道答案,却还是厚着脸皮问出了口。
谁知白英问他:“去哪里?”
像是做梦一样,两人去了色彩斑斓的新疆,去看大自然打翻了调色盘的美景。
他们在新疆待了一整个秋季,那可真是个漫长又短暂的秋天,叶子每天的颜色都不一样,能在一片叶子上清晰地看见四季的更迭。
后来气温慢慢降低,冬天来临的一天,白英忽然跟他说:“我要回上海了。”
阿信挽留她:“即使我不当画家,我也可以养活你的。”
白英不怀疑,可是她问:“我知道你可以。可是,我为什么要靠你养活呢。我不喜欢这种生活,更不喜欢这样子的你。”
这段时间,阿信每天都会去游客多的地方给人画画,一张画二十块钱,运气好的话,一天能挣到三四百。
挣了钱,阿信就给她买石榴,买囊,买新鲜的肉,买好看的裙子。
白英喜欢吃石榴,尤其喜欢喝石榴汁。
那个秋天,她每天早晨醒来,床头都会有一瓶粉色的石榴汁。
外面卖的石榴汁太甜,很齁嗓子,要加一点冰块中和一下甜味才好喝。
阿信每天都会给她准备一瓶,她醒来时,里面的冰块刚好还没有化完,喝起来,爽口又甘甜。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白英还觉得浪漫。
到了第三个月,白英受不了了,不是受不了阿信每天最多只能挣三四百,是她发现阿信真的很享受这样的日子,甚至打算这样过一辈子。
可她不行,她是来陪他度过这段特殊的日子,然后重振旗鼓的。
她可以陪他四年,却不能接受李念生真的变成阿信,那个一幅画只能卖二十,安心当一个普通人的阿信。
她看着他慢慢从胡善的死中走了出来,听他绘声绘色描述对未来的期待,他的未来里,没有李念生。
他的想法常常天马行空,一时想去当个老师,教孩子们画画,一时想开家小店,卖卖手工艺品,一时想开家餐厅,因为他觉得自己做饭也还不错。
可白英接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我很爱你,但这并不是我要的人生。”
白英忽然鼓足了勇气,新疆的夕阳落在她身上,像是给她镀了一层金。
“而且我不觉得爱情是很了不起的东西,过去我们在一起工作,我们的利益牢牢地捆绑在一起,我觉得很有安全感。可是现在,你忽然就不是李念生了,你告诉我你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可我不喜欢普通人。四年,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我的四年很宝贵,我等不了。”
说罢,离开了他们住了一个秋天的出租屋,是他们一点点布置起来的家。
在一个夏季的雨夜,胡善死了。
在秋天最美的时候,白英离开了他。
当时是九月,如梦似幻的九月,她走后,新疆便下了一场大雪,几乎是一夜之间,冬天来了。
那之后,阿信在新疆也呆不下去,这里有他们的回忆,他连夜开车逃回故乡,在家中浑浑噩噩度过了一个冬天,后来偶然的一个机会,去了林芝的一所学校当老师。
这四年来,每年的这一天,他们都能见一面。
却是双方都最伤感的日子。
……
白英问他:“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阿信释然地笑了笑。
“都过去了。我听说一佳现在挺好的,你应该早就财富自由了吧,恭喜。”
白英问他:“你呢?”
阿信说:“我也挺好的。”
白英问:“还有三个月,你就自由了。你没有什么打算吗?”
阿信沉了口气,四年,这么快就过去了。
“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李念生这三个字,即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也没什么可惜的。”
说着,最后看她一眼,离开了。
走到拐角处,忽然又站住:“对了,白英,这四年来我都没有跟你说过一句,生日快乐。从明年开始,我不会每年都过来了。”
“我想,胡善也不想看见我们两个变成这样子。”
说罢,彻底离开。
白英久久地看着他的背影,内心难以平静,她看了一眼胡善的墓碑。
“你说,他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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