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缝隙,现实就会给他重重地一击。
项恺接着又点了一根烟,仰起头吞吐着烟雾,浓郁的烟草味都无法遮掩那股顺着心头蔓延的苦涩。他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爱是什么滋味,他想起妈妈,可早就忘了被爱是种什么感觉。
他的呼吸有些不稳,项恺,你缺这种东西吗?你什么时候这么下贱了?靠别人施舍给你?
门外,林子彦就像是上了发条一样,不遗余力地制造噪音。
黑暗的楼道传来一声声怒骂,“操你的,谁大晚上不睡觉,嚎鬼呢!”
被吵醒的邻居各个凶神恶煞地走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着:“操,哪来的小白脸,找死是不是?”
林子彦完全屏蔽周围的动静,执着地敲门,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只有一个念想就是项恺,想见他,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想带他走,带到一个只有他和自己的地方。
直到一只肥厚的手掌搭在林子彦的肩膀上,林子彦扭头,对上一张长满横丝肉的肥脸,男人咧开散着恶臭的嘴巴喷着口水:“大半夜的撒酒疯啊!还让不让人睡觉!”
林子彦当他是阻止自己见项恺的恶魔,一把推开他,哑着嗓子低吼:“滚远点!”
“我操你的!”男人朝着林子彦扑过去,攥着拳头往他的脸上揍,林子彦弯腰闪躲,摸到扔在地板上的红酒瓶朝着男人的脑袋砸,猩红的液体顺着光头涌下,林子彦凶狠地攥着男人的衣领,“谁都别拦着我!”
“谁都别想拦着我见他!”
林子彦踹开他,男人被砸得发懵,跌坐在地板上,原本怨气冲天的邻居见两人动真格的,躲在门后面看热闹,男人摇了摇脑袋,跳起来朝林子彦砸门的背影扑过去。
“嗯……”林子彦被撞得闷哼一声,转身和男人扭打成一团。
房间里,项恺捻灭烟头,起身再次打开房门。
林子彦靠着门板坐在地板上,汗水浸湿满头金发,他的身体摇摇欲坠,脚边躺着像烂泥一样肥硕的男人,已经昏迷过去。
项恺没有管他们,冷漠地抬腿迈过两人,径直离开,他想过回以前的生活,酒精,暴力,会让难熬的日子好过一点,林子彦动了动脱力的手臂,望着项恺的背影嘴里喃喃着:“项……项恺……”
林子彦渐渐合上沉重的眼皮,模糊的画面彻底昏暗下去,靠在门框上昏睡过去。
林子彦梦到自己和项恺还在岛上,那晚自己找到他,项恺一个人在海边,他什么都没有发现,没有恢复记忆,他一个人迷路了,等着自己找到他……
虽然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冷得直打哆嗦,可是林子彦笑得好开心,他捧着项恺的脸,亲吻他被雨水湿润的唇瓣,甜得像是蜜糖。
后来,林子彦是被冷醒的,他摸索着走进项恺的房间,跌跌撞撞地爬上项恺的床,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林子彦拥着项恺的被子枕头用力地揉进怀里。
宿醉后,他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疼,坐起身平静地环视着项恺的卧室。
他打开衣柜,手掌抚过项恺的每一件衣服,林子彦拿起一件项恺曾穿过的衬衫,捧在掌心低头埋下去深深地嗅着,干净的肥皂水味掺杂着属于项恺独特的味道,疼痛的神经逐渐缓解下来。
林子彦顾不得什么礼貌隐私,他想这是自己离项恺最近的一次,走进他的生活,了解他的一切,林子彦拉开抽屉,瞧见一份档案袋。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张张泛黄的病历摊在他面前——
c区卫生社区,出生证明:项恺,男童?
林子彦黯淡的眸子映着婴儿的照片,他伸出指尖,颤动着不敢触碰婴儿的脸颊,林子彦的胸膛感到阵锥心的钝痛,他倒退一步,跌坐在床上继续翻看。
A城医学中心,诊断证明:患者项恺,男童(社会性别),10岁。
医生意见:09.28-10.22,入院接受观察治疗。
情况说明:家庭经济困难,无法负担手术治疗费用,入院日期待定。
A城医学中心,诊断证明:患者项恺,男(社会性别),22岁。
病人意愿:摘除切除部分器官、组织。
医生建议:患者身体发育已经结束,错过最佳手术时间,手术后彻底丧失生育能力,矫正手术困难,不建议手术治疗。
林子彦怔怔地望着那两个词,摘除、切除……
项恺他想过这样对待自己吗?
“……”
林子彦的眼前模糊,盯着纸上的黑字泛起一圈圈的水痕,泪水蓄满眼眶,林子彦哽咽地低喃,“项恺……”
他就这么厌恶吗?恨不得把它从自己的身体割离?
林子彦想起项恺曾经质问过自己:你说这样的身体是完美的?
他明明这么介意这件事!可自己怎么就那么迟钝,还那样对待他?羞辱他?
林子彦攥着病历捂住双眼,失声痛哭,“项恺……”
“项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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