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着这个生命已经体验了tA所想体验的一切,可以安心地阖眼休息、结束这场漫长而劳累的旅行。
但是卡兹不理解,他从来就不理解。
第一次跟着族中长辈出去狩猎,卡兹看见了原始人类的营火,听见了那些粗陋房屋内,为死去亲人悲号的绝望声音。
——长辈说,他们是在为意外离去的同伴哭,他们是在憎恨自己的弱小,不能挽留住同伴的生命。
——卡兹问,既然死亡和离别会让生命那么痛苦,为何世间生灵,不都与我们一般坚韧?既然他们如此脆弱不堪,我们又为何不将其彻底征服?
那位长辈笑答,说这只是物竞天择罢了。
人类选择了太阳,但并不是每个人类都希望与太阳为伍;我们选择了长夜,却也并不是都愿意接受荒芜的地底。
孩子啊,鱼不能在陆地上生存,就像鸟会在水中溺亡……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一切选择都伴随着同等的代价,鳍与羽毛,不可兼得。
然而卡兹对这些话嗤之以鼻。
既然生命是适者生存,那就理应克服一切弱点、站到进化的顶峰——如果鸟能长出鳃蹼,又怎会在水里溺亡?
许多年之后,暗之一族因为他叛经离道的理念发生浩大的内战。为了求生,卡兹杀死了所有试图阻拦自己的同族。
那一日立在尸山上,卡兹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种族,也能死得柔软、死得荒唐、死得如夏日雷雨般惊乍。
他们不再是缄默地、不知不觉地与地底洞穴的石头相融,而是真真切切内脏破损血流一地,丰盈地、充满生命力地死去。
当几乎无尽的生命被压缩至短暂的一瞬,爆发出的将是堪比流星的霎时璀璨。
“总有一天,卡兹,你会明白的……鸟雀生来就不应该妄想遨游深海……”
长老死前的哀息如乍灭的灯烛,其余烬永远在卡兹记忆深处涌动着暗红的光亮。
在那之后的一万年里,卡兹与唯一志同意合的同伴,以及亲自教导培养长大的两个孩子,一起跨越过无数夜晚,追寻克服阳光的方法。
那期间的迷惘和艰辛,根本是生命转瞬即逝的人类无法理解的。
……所以,如今区区一个十来岁的人类小屁孩,有什么资格评判他卡兹的做法!?
他已经等了整整一万多年,期间人类的国度千百次欣荣又败落,死亡和新生在同一片土地上循环往复了几千几万亿回。
——虽然,他没有为人类带来过新生,但至少亲手制造了无数的死亡。
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远古的暗之一族征服太阳、超越自我,为了逼迫那只为万里高空而生的鸟长出属于深海的鳞鳍。
卡兹从来不会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类哀悼或愧疚——他们终究会死,只是短短几年、几十年的差距而已,是死于自己之手,还是死于同类相戗,亦或衰老和疾病,又有什么差别?
况且,这世间弱肉强食,野兔死于虎口,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不过是无知的人类,竟敢蹬鼻子上脸……”卡兹面无表情地收紧手上的力量,看着那名娇小的人类少女逐渐陷入窒息,四肢胡乱地甩,本就微薄的波纹能量因为呼吸的紊乱而越发难以调动,像是一盏老电灯一样亳无规律地忽明忽暗。
混乱之中,丝吉q带着波纹能量的一脚踢中了卡兹刚刚塑好尚还酸麻的右腿。
令人惊异的是,这明明对“柱之男”来说本只是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一丁点波纹气功,却突然让卡兹感受到钻心的剧痛——见鬼!
几乎是一瞬间,卡兹失去了平衡,酸麻的右腿仿佛经受着从内部生生撕裂的痛苦,让他一下子膝盖着地、半跪了下来。
丝吉q自然也脱离了濒死的束缚,被甩落到几米开外,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
“呃啊……”卡兹扶着自己的右腿,却摸不到一处伤痕——那样撕心裂肺的疼痛似乎是来自内部的筋肉骨骼,而不是受到那个金发人类少女轻飘飘的踢击造成的皮外伤。
他的腿此刻像是被某种寄生虫不断游走啃噬着,所有刚刚塑好的筋骨皆皮焦肉烂,但外表却还维持着正常模样。
只有被整个对半剖开,才能发现里面早已被蛀成烂木一块。
该……死……得继续补充体力……
卡兹强撑着起身,试图去够几米外的丝吉q——只要能吸干她的血,自己就有力气暂时麻痹右腿的疼痛,等尘埃落定后再检查具体伤势……
然而,一双白皙而有力的手当着卡兹的面,捞走了地上因短暂缺氧而昏迷过去的丝吉q,灵巧地退出他小臂弯刀所能及的攻击范围。
女人的声音坚定地激荡在餐厅内:
“你已经伤了我的儿子,休想再对我的女儿动手……卡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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