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灭了。
可是这人间的规矩也总有例外。
难道天罚真的不能网开一面吗?
陆寻没有去劝卞北往,因为后者的腰杆比先前更加挺拔,执意要不死不休。
宋南来痛苦万分,男人这么做无异于火中取栗。
原来人定不能胜天!
他一把扯下胸前的天守者勋章,对着蓝紫色星辰中即将成型的天雷喊道:“求求你放过卞北往,我不想当什么天守者了!”
“住嘴,宋南来!”天空上一息尚存的男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不肯服输的仍要单手指天,“我就是要在故事中救下这个老儒生,我就是要让他跟我一起当天守者,我就是看不惯这人间的乌烟瘴气。”
“我娶不了心爱的女人,难道还成全不了这个老儒生吗?”
“人间正道是沧桑,你要是有能耐就降下一百道天罚,我卞北往受得起!”
这个男人还真是倔强啊。
倔强到大难临头,他还是不肯放下。
宋南来拼命的摇头,满脸的泪水划过干枯的脸庞。
他对着卞北往跪下说道:“为了我,不值得!”
闻言,那个敢于对天罚说不的男人竟然没有生气,凌厉的眼神一下子柔和起来。
卞北往撕开上身的衣袍,拿去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随后丢在一边。
他对着宋南来笑呵呵的说道:“老宋,别跪。”
“我们是天守者,我们是替天行道的人。我斩杀的欲兽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了吧。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天下苍生嘛!既然如此,我卞北往救一两个人的资格都没有吗?”
男人说的有理有据,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空旷山谷中,卞北往高傲的撇着嘴,一脸不屑的望向颤抖的蓝紫星辰:“来啊,继续啊!”
天罚面对挑衅,继续无情的降下。
一道不够就两道,两道不够就十道,直到将男子劈死才肯罢休。
众生平等,天意不可违。
峡谷中天崩地裂,那天罚的正中心,一道人影闷声大笑。
洒落万千鲜血。
整座仙君山曾以世外高人于此修炼而闻名天下,此刻也因天雷而瑟瑟发抖。
可唯独山顶红色飘扬处毫发无伤。
陈大妞心急如焚,眼下卞北往的气息愈发萎靡,而宋南来也是磕的头破血流。
可当他准备喊陆寻想办法的时候,却看到后者早已闭上了眼睛,如老僧坐定般不问外界。
这可如何是好?
陈大妞对陈诺说道:“诺诺,这可怎么办?再不想办法,卞北往可真就死了!”
可不等女人说话,他又急的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让天罚住手!”
忽然,宋南来抬起了头,额前血迹滴落在眼睛里,天空上那道于光辉中挺拔的身影变得血红。
他站起身子,默默说了声对不起,随即便朝着身后的石壁撞去。
我宋南来一介腐儒,死了便死了,犯不着你卞北往牺牲自己的性命。
陈大妞惊呼一声,赶忙招呼圆圆和陈诺去阻止。
可老儒生抱着必死之心,岂是一般人能够拦下的。
他看着冰冷的石壁,低声说道:“颖儿,南来这次应该做对了吧!”
说罢,便闭上了眼睛!
一命换一命!
我宋南来这条贱命不值钱。
拿去吧!
天空上,卞北往牙呲欲裂。
当年的那个女孩,如今的宋南来,他一个都留不住。
卞北往失声痛哭,决定拼死一搏。
他气贯全身,感通境小成的威势破体而出,直冲山壁。
卞北往放弃抵御,拼着被天雷重伤也要救下宋南来。
乱了。
所有的一切都乱了。
这两个男人啊.......
千钧一发之际,陆寻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宋南来的肩膀,阻止了其赴死的举动。
随后他又对着天空大喊:“仙君山顶,苍生祈福树!”
卞北往眼神一凝,抬头看向那棵挂满红布条的苍天巨树。
“天无绝人之路。”
男人大笑一声,携带满身天罚飞向苍生祈福树。
仙君山,万灵宏愿系于一树,所受因果连天罚都不能小觑。
人间有情,直达天听。
临近巨树瞬间,那从星辰降落下来的天罚就不敢再靠近。
只能在祈福树的周围发泄剩余的怒气。
卞北往背靠大树,对着星辰无情的嘲笑。
“来啊,劈我啊!”
我叫卞北往,一路向北的卞北往,之前是老兵,现在改行当天守者了。
这人间的气象还是那么萧条,那我卞北往绝不会死去,也决不允许一个无辜之人在我面前死去。
“宋南来!老子活下来了!你也得给老子好好活下去!”
“哈哈哈哈哈!”
一线峡谷,两人得一线生机。
宋南来擦干眼泪。
他看不清山顶上男人的身影,可就是开心的笑着。
老儒生直起腰板,大声叫嚣道:
“好,我答应你!”
“哈哈哈哈哈!”
.......
乍暖还寒时分,风景略是萧瑟,一行人来到深山老林之中的一块墓碑前。
为首的宋南来特意梳洗了一下,换了一套颜色活泼的衣服。
那是他给徐颖下聘时,女人为他亲手缝制的衣服。
宋南来深情凝望着墓碑,那是妻子埋葬的地方。
他想好好再看一下这个女人。
亲手一根一根拔去坟前的杂草。
宋南来将两人相识后,他写给对方的一叠叠书信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坟前。
“颖儿,以前你总说我意气用事,说读书人读了大半辈子书还是活的不通透。”
“现在想想还真是如此。”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是一样都没做好。”
宋南来点燃书信,一封封在坟前烧了起来。
烟雾缭绕间销毁的似乎还有曾经那个鲜衣怒马敢叫天下书生自愧不如的翩翩少年。
“以后就不做那些狗屁的春秋大梦了。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陆公子跟我说,活在当下最为重要,我听后深以为然。”
说完后宋南来指了指陆寻。
在看到某个吊儿郎当,肩上再也没有大刀扛起的男人时,他的眼睛像是被烟雾熏红了。
“我叫宋南来,他叫卞北往,就是他看破了你的用心良苦,也救下了我的命!”
“我决定以后就跟着他替天行道,你放心吧!”
宋南来在自己妻子的坟前呆坐了大半天,絮絮叨叨个没完。
那一刻,他好像看见一个身穿喜服的女子就坐在自己身边。
女子曲着双腿,双手撑着下巴,天真烂漫的偏过头,深情的凝视宋南来。
她一边听一边笑,一边笑一边哭,一点也不嫌弃夫君唠叨。
陈大妞偷偷拉了拉卞北往的衣袖,对他说道:“好样的兄弟,你昨晚可真猛,那么大个雷都没劈死你!”
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读懂女人心思的本领更厉害,有空你也教教我呗!”
陈大妞没完没了的讲述着自己的爱情。
殊不知卞北往心中苦涩。
我哪里是了解女子的心思,只不过看到曾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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