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乐业。
说难也不难,完全取决于上下是否一心。
君王高瞻远瞩,百官令行禁止,百姓奉公守法。
说白了就是各司其职。
苏全越走越远,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
可就在不久之后,宋南来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个地方好像很眼熟。
他盯着前方躲在黑袍中的男人,拦下几人的身形,皱着眉头问道:
“这好像不是苏全的回家之路。”
“他这是要去哪里呢?”
这时,前方的苏全陡然停下了脚步。
他来到了当年那个少年郎喊出那句“朝闻道,夕死可矣”所站立的大石头边上。
苏全摘下头上的斗篷,几根银发垂在脸上。
他抚摸着久经风霜表面上坑坑洼洼的石头,头也没回的说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呢。”
接着他笑了起来,望着林间漆黑处。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宋南来!”
声音不大却避无可避。
陆寻和卞北往心中一惊后四处巡视,怎么也想不通哪里露出破绽。
他们可是天守者啊,一个感通境小成,一个登堂巅峰,那都是人间横着走的存在。
怎么会被一个不懂武功的老儒生发现身形。
实在是不合理。
他们中,只有宋南来咧嘴一笑。
“我先去和他叙叙旧!”
他慢慢的走了出来,身影越来越清晰,直至与那个佝偻男人面对面。
苏全一言不发,盯着来人脸上的笑容,与那天负气出走的样子天差地别。
坐在石头上歇了会脚,苏全这才说道:“真的是年纪大了,走一会儿就想停下歇一歇。真不知道以前那么多路,究竟是怎么走下来的。老母亲当年为了帮我缝补鞋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宋南来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苏全,而是带着陆寻等人在附近寻找了一些相对较矮的石头坐下。
当他们坐稳后,苏全并未对这些陌生的面孔感到惊讶。
对于他来说,如果宋南来身后没有人支持,那才是真正令人诧异的事情。
于是,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自语着许多怀念往昔的话语。
而另一边,无论是年轻的男子还是女子,甚至连那个孩童也都专注地聆听着。
苏全讲着讲着,话锋一转。
“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你们的踪迹,只不过那条路,我苏全已经走了快四十载了,熟悉的很啊。”
“那片村庄的看门犬生老病死,是换了一批又一批。可他们却很少像今日这般对着我狂吠。”
“那时候我便知道,是有客来访。”
说完,苏全捶了捶双腿和后背,想要缓解一下不适。
宋南来伸出手想要帮忙,犹豫一下还是缩了回去。
他心中暗想:我华发早生是因为仕途的失意以及妻子的早逝。而你苏全与我同岁,可为什么也变得如此老态龙钟,连腰杆都直不起来了。
你这么做又是何苦呢!
宋南来嘴唇微颤,满眼全是那个男人捶打身子的样子。
他开口说道:“苏全,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你这么多苦衷为何从不对我说起?”
直到今日,宋南来才发现苏全的良苦用心。
原来后者一直游走于崔氏和其他大世族之间,试图借力打力,为新政扫平障碍。
看起来风光无限,可背后是何等的战战兢兢。
一步踏错便就万劫不复!
苏全停顿了一下捶打的双手,苦涩的说道:“还是被发现了吗?”
苏全从没觉得自己多聪明,这些挑弄风云的肮脏手段总有一天是会被发现的。
可他仍旧想着越晚越好。
晚一天,便可再多筹谋一天,也可多看一眼这个越来越好的天下。
宋南来怕对方多想,赶紧解释。
“放心,你做的很隐蔽,他们世族都被蒙在鼓里,此刻仍在沾沾自喜。”
接着指了指陆寻和卞北往等人。
“只是我这几位朋友身怀特殊本领,这才让我知晓了一点你的目的。”
苏全没有怀疑宋南来,松了一口气。
“那我就放心了!”
然后冲着陆寻几人点了点头,仿佛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可我不放心,你这么做是在玩火自焚,你不懂吗?”宋南来没想到苏全如此不爱惜自己,站起身怒气冲冲指向对方,“我宋南来也是从鬼门关逃回来的人,只有死过一次才知道,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你这么得罪世族,事后他们定不会放过你的!”
苏全像是没听到一般,拍了拍身下的石头,对面前的头发花白的男人说道:“还记得这块石头吗?”
宋南来左看右看,刚才就觉得此处很是熟悉,在苏全提醒过后,心中更觉亲切。
苏全不曾看到身边男人的表情,继续开口道:
“三十年前,就是在这儿,你和我说过朝闻道夕死可矣!”
“可能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那一刻起我苏全就一直琢磨自己以后的道路。”
“如今还差最后寥寥数步,我怎可半途而废呢。”
宋南来一时语塞,指着那块大石头陷入回忆。
当时年少轻狂,说话不知分寸,只有一腔热血在胸膛。
可宋南来没想到自己的话苏全竟然记了这么多年。
他激动之余更多的是对好友的担心。
宋南来转头,与陆寻和卞北往对视一眼,然后认真对苏全说道:
“那让我们一起来帮你吧!”
“我这几位朋友能保你全身而退。”
陆寻拱手说道:
“先生有礼,在下陆寻。常言道众人拾柴火焰高,我等十分佩服先生风骨几人,愿意与苏先生携手共进!”
“苏老头别那么沮丧吗。你看看宋南来都还活的好好的,有什么宏图大志非要用人命去铺路?”卞北往想着自己还有几枚天守者勋章,便有了拉拢之意,反正仙君山顶的那棵苍生祈福树如此厉害,再来一万道天雷都不怕,“你和宋南来相交多年,不如跟他一样加入我们吧!”
苏全一直在笑,越笑越开心。
这几个年轻人还真是与众不同。
虽然不清楚他们到底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但好似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干劲满满。
他的心神有那么一下恍惚了。
可片刻后,苏全似是想到什么,拒绝了几人的好意。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放到现在可能有点严重了。不过我苏全一步步走来的路,就让我一个人走下去吧!”
“还有,你宋南来不要忘了曾经说过的话。走你自己的路。不管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好了,我也该走了,剩下没几步路了,也该走完了!”苏全觉得有些疲惫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便准备离开,但临别又插了句题外话,“对了,那天酒楼之中跟踪宋南来的就是你们几位吧,老头子看人还真是准!好事成双,崔命到时候就留给你们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这洛阳城每天来来往往走南闯北的人数不胜数。
他苏全,一个老儒生,总是默默地躲在众人身后,静静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些大人物们,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往往忽视了他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苏全一生都浸淫在圣贤书中,尽管拥有天大的学问,也不曾想过入仕为官。
书里书外,方寸之地更显身手。
佝偻儒生步履蹒跚,与清风明月相伴,于乡野山间入眠。
胸中沟壑万千,二十年只为一事!
宋南来浑身一激灵,大喊道:“苏全,你并不孤独!”
月华流淌。
佝偻儒生背天面地。
“我只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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