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
“不要让他们抓回去!”
“阿容……”
姬容哭着说,“我们一起走娘亲!我们一起走!”
乔蘅不舍地捏了捏她的脸蛋。
“我对你这么不好,你还这么乖……”
乔蘅双颊失去血色,苍白得仿佛冬日里未曾沾染尘埃的初雪,又似那经历了狂风骤雨后,独自摇曳在枝头的梨花,虽仍保持着清雅之姿,却难掩其下的脆弱与疲惫。
那双眼里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姬容就要看不见她眼中的冰冷。
年幼的姬容拼命摇头。
她如此执着于乔蘅的爱,不过是因为,乔蘅的爱是没有条件的。
旁人的父母的爱意,都是有条件的。
若是男孩,从小好吃好穿供养着,期许他们长大以后出人头地,升官发财,光宗耀祖。
若是女孩,便要她们长大为家中洗衣做饭,用嫁人换得不菲的彩礼,到了夫家安分守己生儿育女。
乔蘅的爱虽微薄,可是她对姬容所有的爱意都是无条件的。
她不需要姬容如何,或是为她换得什么。
她只是让她活着。
而现在,乔蘅要用自己的性命换姬容离开钟山。
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得到乔蘅的爱?
“阿容知道望乡台吗?”乔蘅说。
“世间有酆都冥府,是凡人死后魂魄要回去的地方。
冥府边界,有一座望乡台。
死后的魂魄会在那里停留,只为与生前牵绊之人再见一面。
阿容想见我,便到望乡台来。
我会一直等你。”
姬容摇头,既然可以再见,为什么不一起走?
她不相信。
她不是小孩子了。
小时候隔壁家的爹爹死了,就再也没回来。
死了的人永远不会回来。
“去找你爹爹吧,阿容。”
乔蘅从小为姬容虚构了一位父亲。
并非钟山王君兮泽。
而是一位温柔俊逸,又身份金贵的人。
“活着,找到他。”
那时的姬容并不知道自己的生父就是兮泽王君。
也不知道乔蘅虚构那位根本不存在的人,只是为了让姬容有个念想,活下去。
毕竟姬容真的很听她的话。
“阿容,快跑。”
“再也别回头……”
乔蘅死前的话犹在耳畔。
姬容只记得那时倒在血泊里的乔蘅和哭得看不清路的自己。
“阿娘……娘亲……”
乔蘅死在她眼前。
她却连给她收尸的能力都没有。
她听话,只顾着跑……
可是她又偷偷跑回去,跟着那些人,回到钟山。
眼睁睁看他们如何处理乔蘅的遗体。
他们要烧了她,用她祭祀。
身为王君的姬淮立于高台,眼中流露出的悲悯和无奈不似作假。
那个人姬容见过。
在凡间时,他向她问过路。
还告诉她,要做穿透黑夜的火焰。
那个人,从前她不认识,后来才知道他是钟山的王君。
巫祝的祈祷声怪异嘲哳,姬容似懂非懂,泪眼模糊。
神使开始歌舞。
洁白的圣衣,可怖的面具。
吟唱着独属于钟山的古老的歌谣。
[昊天罔极,神明昭昭。]
[赫赫扬扬,受天之祜。]
……
他们发现她了。
他们把她带到一个小屋里。
兮泽王君姬淮随后进来,抱着她落泪。
“你受苦了……”他说。
姬容只记得他衰老的面容和两鬓的白发。
似乎先前见他,还没有这么老。
不是说神族之人寿命绵长。
兮泽王君在短时间内竟然已经这么苍老。
姬淮眼睛瞬间湿润,嘴唇轻颤,眼中的心疼和愧疚不加掩饰。声音带着颤抖和哽咽,低声道歉。
姬容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她跪下来苦苦哀求:“王君大人,我不跑了。你把阿娘带回来好不好?不要让他们烧了她好不好?”
“我留下来,换娘亲好不好?”
姬淮连忙将姬容扶起来,无奈的闭了闭眼:“容儿,她已经死了。”
“她是凡人,人死如灯灭。至于尸体如何处理,都毫无意义。若能平息钟山子民的愤怒,烧掉她的尸体,是最轻易的办法。”他说。
姬容听不懂。
她不明白为什么连钟山的王君都做不了主。
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乔蘅带她逃离钟山,东躲西藏。
可是她愿意听乔蘅的话。
乔蘅让她逃离钟山,她便听话。
可是她不想听姬淮的话。
“我不明白,我……我只是想要娘亲……”姬容抽噎着,死死拽着姬淮的衣摆。
“容儿,你走吧。离开钟山。我今日就当没看见你。”姬淮说。
“可是娘亲……”
姬淮温柔地帮她擦泪。
“她已经死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姬淮悄悄把她送走了。
姬容回首望去,只看见火光漫天。
乔蘅就那样,消逝在她眼中。
那嘲哳难听的歌谣还在继续。
[肃肃雝雝,上下同光。]
[百禄是遒,降福无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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