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限于知道,便叫韶雪与她讲各地的风土人情,屋内灯火惺忪,韶雪说的是愈发起兴,嬑却如小猫挠了心窝子,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未见过穷桑之外的世界,原本以为只能通过文字幻想,如今却是历历在目,叫那颗沉闷太久的心有了些许躁动。
天刚蒙蒙亮,雾尚未散去,韶雪醒时已不见嬑,便踱步出了屋子,宫人已来往忙碌起来,原本就不怎么贪睡,昨夜虽睡得晚却是踏实的很。
绕过长廊,韶雪惊讶的发现,那些昨日枯萎的花木正开的好,不过一夜时间仿佛脱胎换骨,花无声绽开比那初升的朝阳都绚烂,小心凑近那些花也不见再次凋零,会心一笑,仔细观察一朵朵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景禅披着大氅站在廊下,风吹,他轻咳了几声,韶雪抬头来看,景禅冲她招招手,又吩咐了身边宫人一句。
韶雪走近,便听景禅沉着脸色说道,“一夜的寒气还未退,穿的这样少,也不怕着凉”。
韶雪眼底的惊喜之色还未散去,忙站到景禅面前问道,“哥哥,这些花是你叫它们开的吗?”
接过宫人手中的披风,绕过肩替韶雪披上,边系带子边说道,“它们若听我的话那个时候便不会全部枯萎,这是某些人怕整个穷桑的人淡忘了某些事情”。
韶雪眨眨眼睛,咧嘴说道,“那定是哥哥手下哪个厉害人物所为吧!”
“你这丫头,是隰无,他的水灵里有浓厚的生机,与其他水灵好似都不同”,闻言,韶雪却是沉思起来,那人不是火灵么?
“与我走走”,景禅说着便前往后园去,后园高树林立,稠密的云雾徘徊此间,仰头枝叶繁茂间看不出一丝朝阳,整个林子间透着一股寒凉的幽深,伸手摸了摸那濡湿的绳索,建木树的粗枝上痕迹黑的发亮。
“哥哥想做高阳王吗?”韶雪晃着秋千上的绳索,没看他问道。
“你想我做吗?”景禅面色依旧苍白,气息却平稳的很,这个妹妹比他想象中聪明的多,虽有些心疼,可更多的是欣慰。
“我吗?我自然是想的,这穷桑想要我们死的人很多,你、我、母亲我们都是被陷害的,我出生于杀戮之中,又怎会逃得过,既然是生死场,那必定不能是我们死”,韶雪与往日大不相同,就是景禅都有些讶异她说的这番话。
景禅握上她捏着绳索冰冷的手,看着阿雪与母亲相似的脸庞,沉沉说道,“阿雪说的对,只有做了这高阳的王我们才能活”。
“现在的高阳,东有连山,南有东夷,西有三苗,北方还有众多小部族,族内世家之间也争斗不休,所幸父王手段残酷,至今的高阳都是内里汹涌澎湃,面上风平浪静,而我们要做的便是叫这平静一点点裂开”,景禅说道。
韶雪点点头转而若有所思说道,“哥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景禅半晌未言语,凉风又吹了几吹,林木越是渴望光明,扎的根越深越黑暗 。
韶雪出了后园,阳光照过来方才有了些暖意,搓搓手便去找嬑,景禅却还是立于那片密林若有所思,周遭寂静,半晌无声。
“你比我想象中回来的早,是因为你的妹妹?“林中传来苍老的声音,像那树皮一般干皱,循声而去,没有一棵树木言语,却好似所有树木在言语,总之是如何都遍寻不着,当然景禅很久之前就尝试过,自然是无果。
景禅皱眉,却不答话,那声音又说道,“我对你那个妹妹很有兴趣,她是第二个我想看却看不透的人“。
景禅这回开口了,“你做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你对敢对阿雪有所图,我定将你碎尸万断”。
“喂不熟的狼崽子,我帮你拿到敦薨山神的传承,竟然敢这般说话,你该庆幸也是我老了,早没了那计较之心”,那声音不见恼怒,只是幽而远。
景禅又恢复常态,说道,“此事该与你道谢,只是后来失误被囚,是我的过失,此次来正想问问你需要我做什么?还你此前恩情”。
那声音却是讥讽一笑,“你们高阳氏心中除了交易果真再无其他”,景禅未说话,又听那声音说道,“你就常来与我说说话便好,这个地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怪冷清的”。
景禅未再多问,只答了一句,“好”,便快步走出后园。
院子中早一派忙碌之象,飞鸟欢鸣,暖风拂面,这才是记忆中惜云峰该有的样子,闭眼呼吸了几回,心中的沉闷之气一扫而尽,嬑坐在窗边笑着说道“阿雪来了,快进来”。
韶雪进屋,绥绥躺在摇篮里呀呀学语,嬑正在写信,小篆款款落于纸上,雅致又清幽,含笑称赞道,“二姐的笔墨颇有大家之风姿呢!”
“你惯是个嘴甜的”,拿起纸吹了吹墨迹,将信递了过来,韶雪也不扭捏,二姐给她看她就看,果然是写给献的,信里也只写了日常生活之事,只是末了一句淡淡写着,“终日无新事一二,遂不多言,只望君,日勤勉,身长健,嬑便安心”,落款再加阿嬑二字,看着浅淡情却深远。
“二姐与姐夫这般恩爱,这是要羡煞旁人呀!”,韶雪将信送回去,打趣道。
嬑将信装了起来,用封蜡封的整齐,招来翠色小鸟,将信衔走,转身笑的一脸明媚问道,“阿雪莫要羡慕,你带回来的那个公子俊朗非凡,想来也该是旁人羡煞你的”。
韶雪错愕,挠挠头,说道,“二姐,你误会了,此人只是因我伤了眼睛,治好眼睛他便会离开的”。
“能够为你伤了眼睛,那公子应该也是个有情义的人”嬑说道。
啊呸,他有情义?若不是现在脑子坏了,怎可能那般好脾气,韶雪自然未这般说,转移话题道,“二姐,我来是想问你穷桑有没有医术不错的大夫或者买卖医书之地?”
听韶雪这般问,便说道,“先请天岳峰的医师瞧瞧,若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起身招来宫人吩咐去请医师,又遣身边的老妇取来灵草、灵液。
老妇转身之际,韶雪不由得多看两眼,对嬑问道,“二姐,这个宫人瞧着眼熟,是母亲身边的人?”
嬑幽幽答道,“难为你不记得,那么小的人儿怎会记得许多事,芑姑姑是祖母留给母亲的,小时你喜极了姑姑做的甜糕,吃的都生了蛀牙,母亲只好吩咐姑姑不要再做,连带的我们都没得吃”,嬑说着又笑了起来。
韶雪也跟着笑,芑杨拎着一篮子东西进来,看着二人慈祥一笑,放下竹篮便要出去,韶雪立即说了句“谢谢芑姑姑”。
芑杨弯曲的身子侧过来,眯眼说道,“是老奴该做了,王姬回来,小姐也开心的很”。
“姑姑年纪大了,自母亲失踪后就变成这样,总觉得母亲还在,有时候还将我当作母亲”,韶雪抱着篮子,想着嬑最后说的话,心里暗自决心定要将母亲找到。
那人闭着双目坐在廊下,几只白色的鸟儿在他肩头欢呼雀跃,暖阳抚着他的脸连细细的绒毛都看得清,刚踏进院子便是这副景象,韶雪迷茫,这人的千般万般面孔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韶雪站定,隰无即刻睁开眼睛,肩上的鸟儿这下更是欢快了,“你说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雨,我想试试能否感受到阳光”。
那漆黑清亮的眸子溢出喜悦,韶雪到嘴边的话便说不出了,虽是交易可终究他付出的代价更大些,将篮子交给身边的宫人,韶雪问道,“是什么感觉呢?”
“开心”,隰无点点头很确定的说,韶雪一笑说道,“惜云峰的太阳每天都会升起,今日先看看眼睛,等好了以后呀,想看什么便看什么”。
起身同韶雪朝屋里走去,他还未说过,他还感受到风,感受到花动,感受到树影,比所看到的更加真实,他也未曾说过,惜云峰的日子是他一生最好的时光,纵使天地昏暗,一切消亡,也要这里阳光普照。
同样的清晨,有苗族的山崖上却是霞光万丈,姜随坐在竹楼里面上尽显无奈之色,者悟说天不亮林长老便跪在外面求见他,少年再三跟者悟确定只有林长老一人,心里不由得暗骂,那些个老狐狸也不知劝着些,还是有意试探他?思及此,少年双眸微眯,沉声叫侍从请林长老进来。
林长老一进屋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还未待说话便听少年开口道,“长老此来是为祭祀女子一事?我已找了合适命格的女子补上了空缺”。
林长老却是连连摇头,一脸悲戚说道,“我是来劝族长莫要和高阳为敌,有苗族再也经不起战争的摧残了”。
少年踱步立在他面前,低垂着问道,“我何时要与高阳为敌了?长老听信了谁的话?”
林长老未回答,却是说道,“前任族长临终前嘱咐要有苗氏传承万代,此时族长所为却是将有苗氏推向灭亡啊!”
长老说的情绪起伏,姜随面色却是愈发阴沉,绕过那长老往外边走边说,“若林长老此来为说这些,以后便不必来了,在族里安享晚年吧!”
者悟跟着出了门,看姜随招来坐骑,多嘴问了一句,“族长,我们去哪?“
姜随这时面色淡淡,方才那股压迫之势散去,好心给他回道“我们去朝阳谷,拜访高阳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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