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二公子都问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柳惔如木头一样杵在台上,不能发一声,脑中翻来覆去地想王扬的三个问题。这三个问题若是单问也没什么,可若连在一起的话......
柳惔额头冒汗,他甚至开始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继续想下去。可又忍不住不想!
时间就这么静静流逝,眼见柳惔像石化了一样一言不发,三都讲中性格最为急躁的徐伯珍忍不住了,替柳惔大声回答道:“古书字辞讹误,本属常事,有什么?!”
徐伯珍早年丧妻之后便不复娶,一心学问,究寻经史,遂成名家。所住阶户之间,木皆生连理。门前梓树,一年便合抱。当地人谓之“学动苍天”。
如此名望,下场和王扬对答,实在有以大欺小之嫌。
再说都讲干预论学,本就是违规之事。可在场却没人觉得奇怪,反而有理所当然之感。
因为王扬要驳的不只是柳惔一人,而是要把整个古文尚书学派否掉!!!
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徐伯珍一人,就是三位都讲一起开口,也没什么稀奇的。更何况现在柳惔明显不是王扬的对手!
“原来是讹误。”王扬点点头,“那我再提一问,《史记·周本纪》曰:‘十一年十二月戊午,师渡孟津。’《汉书·律历志》据《三统历》说‘文王受命,九年而崩,再期,在大祥而伐纣’。
所谓‘再期’,即服丧两年,九年加两年,亦是十一年伐纣。
唯有《古文尚书·太誓篇》说‘惟十有三年春,大会于孟津。’说是十三年伐纣。
则《史记》、《汉书》,何不从《古文尚书》十三年之说?
是司马迁等人皆未见《古文尚书》乎?
汉时人未见,而我等却见之,岂非咄咄怪事?”
王扬看了看徐伯珍,学着他的腔调道:“又或者,这也是‘字辞讹误,本属常事’?”
“你......”徐伯珍的脸迅速涨红。
另一位都讲沈驎士,隐居吴差山治学四十六年,箪瓢咏业,笃学不倦,游学者多依之。前朝时为本郡太守所荐,诏任奉朝请,不就。永明六年,诏征国子学博士,又不就。时人有语:“吴差山中有贤士,开门教授居成市”。
此时他捋着白胡子,从容笑道:
“太史公虽博洽,然所记舛误之事亦有不少。你以汉时之书证古书非,何不以古书证汉时之书非?《尚书》、《史记》相抵牾,自然以《尚书》为准,晚出书不足据也。”
徐伯珍激动地一拍桌案:“正是如此!”
王扬用扇骨敲了敲掌心:
“解得好!既然晚出书不足据,那我们便以《尚书》证《尚书》。《汉书·律历志》引《尚书·伊训篇》曰:‘诞资有牧方明。’郑玄《典宝》注引《伊训篇》云:‘载孚在毫’,又曰:‘征是三朡’(zong),这是东汉时的《古文尚书》。可今本《古文尚书》的《伊训篇》,却没有这三句,这又做何解呢?”
沈驎士原本如春风拂面的笑容,彷佛在瞬间被冻结!硬生生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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