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豆角,和一碗浮着零星油脂的清骨头汤。
………………
水东棚户区。
换口帮社屋后门的沟巷,一摞子人围拢在一块,中心处竹牌碰撞的声音激烈,不时有叫骂声随着烟霭溢散而响。
“戳他娘啊,西风东风,东风西风……”
输光了月例钱的豁牙仔骂骂咧咧的挤出了人群。
替了豁牙仔位置的那换口帮人开口嘲笑,
“不识字还学人打牌,东西都分不清,活该你输精光啊。”
豁牙仔一脸晦气,
“去去去,一个‘东’几笔你都不晓得,你个认画的哦?”
昨天是换口帮收市利的日子,今天是换口帮发月例的日子。今天早上张仔七急着回,就是怕又在外头耽误久了,不光挨顿打,月例钱也被扣了,那可就糟糕了。
换口帮规矩多,家法重,但月例给得也足,七块银元!比整日陷在工厂里的工人还多一元。作为换口帮中层干部的老二,老三和老四还更多,这几乎是所有换口帮成员能够甘心喊阿爷的缘故。
豁牙仔嘴里叼着根烟卷,也不点燃,走到一旁樟树树荫下,树荫里,张仔七靠着树在打瞌睡。
“哎!”
豁牙仔轻轻踢了张仔七一脚,没曾想踢到了张仔七伤处,张仔七嘶了一口冷气,几乎跳了起来,
“你他娘的!”
豁牙仔赶忙赔笑,假装拍着自己的脸,
“哎呀呀,张哥,怪我怪我。”
“少在那卖乖。”
张仔七呲牙咧嘴地没好气,
“往后给我醒目些啊!……妈的,得疼大半月呢。”
“嘿嘿。”
豁牙仔也靠着大樟树坐了下来,嘴里叼着卷烟,有些含糊不清,
“竹牌不是好东西你不玩,可跌打油是好东西啊,你不买点,就这么硬抗着啊?今刚发的月例不是?”
“练硬功呢。”张仔七嘴比骨头硬。
豁牙仔翻了个白眼,
“你老娘的病还没好啊?你每个月月例全填进去,这么多副药吃进去,就没点用?”
“屁用,还是整日的咳,再治不好我妈,迟早砸了老刘那破医馆!”
张仔七朝边上啐了口唾沫,这一啐不要紧,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勾巷尾端。
一个扫帚眉的高瘦中年,搀扶着一个穿着长衫的矮胖男人,进了一间平房。
张仔七疑惑地“啧”了一声,那个矮胖男人看着好像有点眼熟啊,但脑袋里过了几圈,想不起来是谁。
豁牙仔看张仔七盯着远处出神,凑了过来,
“哪样,见着细妹仔(靓妹)啦?”
细妹仔?哦——
张仔七恍然记起,昨天他和吴青一起去了西平武馆,西平武馆门口有个白雀香粉的广告画,广告画上印着个小胸的细妹仔,广告画下,就站着这个矮胖男人。
一面之缘,真巧了。
张仔七感叹了一句,也没想太多,回头推开豁牙仔,
“细你个头,这么发春,你倒是别赌,留钱娶个媳妇啊。”
“你讲笑呢,我们这种人娶媳妇?你知不知昨夜里,老十六被找到了,只有半个,半个身上十七刀……谁做的?鬼晓得啊。”
“这……”
张仔七咽了口唾沫,底气不足地问道,
“不常见吧?”
“不常见?你以为你为啥排二十二?就是前段时间,老二十二叫人砍成鸡块了。所以娶老婆干嘛,给自己缝衣还是缝尸啊?”
豁牙仔觉得自己讲的笑话妙极了,笑得肩膀都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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