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散了晨雾,第一缕日光洒在莲花楼上。
被挤得腰酸背痛的李莲花揉着太阳穴醒来,瞥了一眼身侧四仰八叉的方多病,叹气摇头起身。
看来必须得改造一下这楼里的格局了,得添张大一点的床,再把饭桌往外移一移……又是一大笔开销。
他从床板下摸出一袋钱,掂了掂,似乎又不太够。
笛飞声早就练功去了,每天都是到了饭点才悠悠出现。
至于楼上那个……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好像总睡到日上三竿,且有着极强的起床气。只不知道传闻是真是假。
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叶少侠’打着哈欠慢吞吞地下楼来,一副睡眼惺忪地模样。虽然整个人懒洋洋的,没一点少侠风范,但总算换了身红色劲装,像男子一般束了发,手中提着少师,完全看不出女儿身了。
“你这个女人莫不是练过什么易容妖术,怎么换了身衣服都不像一个人了。”
“啊……”叶灼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没睡醒的呆萌,困惑道:“你说什么?”
方多病嘲笑道:“你这还不是女子的声音?光换男装又有什么用?”
“咳,咳咳,嗯,那现在呢?”叶灼这次听懂了,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下音色,再说话已经是清朗少年音了。
方多病跟看变戏法似的瞪大了眼睛:“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叶飒用衣摆拂开凳子上的灰尘,然后坐下来,随手拿起一双筷子,往桌面上墩了墩,使筷尖对齐,然后夹了一筷子青菜在碗里。
“你怎么会用自己的衣服掸凳子上的灰……而且这桌上多脏啊……”方多病觉得这个人行为举止简直处处让人迷惑。
李莲花侧身将第二盘菜递上桌,瞥了她一眼,摇头笑了一下。
跟十年前的李相夷一样,喜欢穿不好打理的衣服,全靠内力荡开灰尘维持干净……呵,净浪费在这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叶飒吃了一口,停顿两秒,后又面不改色地朝刚端上来的红烧肉伸出筷子,在方多病惊诧的目光中,眼睛都不眨地咽了下去。
“这……你也没有味觉??”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这莲花楼里一个个都这样吗?”
“对。”叶灼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李莲花立即警惕皱眉。
从脉象来看,她的碧茶之毒被稳稳压制,没有扩散,不应当出现味觉消退的情况啊。
然后就见她擦了擦嘴,面无表情道:“我就是这么骗自己的。”
……
“阿飞!”他转脸朝屋外喊了一声,就去喂狐狸精了。
“哎,我说,那天你在百川院说的话真的假的?你真认识我师父?你的婆娑步是他教的?扬州慢你也会吗?他果然是还活着吧?你什么时候见过他?”方多病的心里是一点事都憋不住,先前李莲花不让他问个清楚,如今正主送上门来,他可不能放过。
“真的。”叶灼毫不避讳,也没有指责方小宝问题太多,认真的逐一回答:“认识谈不上,只见过一面。我那日用的也不是婆娑步,徒有其形的模仿罢了。扬州慢倒是真的会。他是不是活着……我不知道,也没有见过。”
方多病显然没有料到她这个反应。他被李莲花骗得次数太多,已有经验,这叶二小姐语速极快,不经思考,而且语气一点起伏都没有,像是真的。
“等等,你跟我师父只见过一面,他就把扬州慢传给你?我可是他的徒弟,我都没有见过!”
叶灼抬眼给了他个‘自己领会’的眼神,直白道:“许是因为你的武学天分跟我差距太大。”
“不是,那你——”方多病突然想通其中关键,“那你岂不是算我师姐了??”
“不算,我又没有练。”
“为什么?这扬州慢是绝世心法,你居然不练?”
“我为何要练?”叶灼说得理所当然,“这世间又不止他李相夷一个武学天才,他能创绝世心法,我自然也能。”
“再说我又不是他的徒弟,练他的功法不是很奇怪?万一哪天他想要开宗立派,我难道自降辈分?”
方多病张大了嘴巴,满脸不可置信。
他行走江湖这么久,谁说起剑神李相夷不是一脸崇拜。他师傅的功法还是第一次被人看不上。
“你到底多大能耐,居然敢看不上我师父的扬州慢?”
“我没有看不上啊。”叶灼端起水来抿了一口,“扬州慢很好,只不是我的。”
“哦。”方多病悻悻道:“说起来,那日看你出招,是个高手,为何这万人册上没有你的名字?”
“谁说没有……你看五十八页。”
“五十八页?什么?”方多病仔细回忆了好一会:“……天下第一花魁?清焰姑娘?”
“清焰为灼,是我在扬州做乐伎时用的花名。”叶灼说的很认真,一点不像玩笑,话的内容却匪夷所思,“我的人生理想是乐舞无双,对武道巅峰并没有什么兴趣,也从未在人前出过手。”
“我是杀过不少武林中人,但为了不惹麻烦,我都想办法嫁祸给他们彼此了。”
“?”
这是随便可以说的吗?
“叶二小姐当真有趣。”一直不出声的阿飞突然笑了:“真有意思,李相夷喜欢当英雄,这难得出一个天才,却又是个想当花魁的。”
叶灼轻笑,“人各有志嘛,这不还有想做天下第一大厨的。”
笛飞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李莲花一眼,从后者眼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她果然知道李莲花就是李相夷,而且昨晚双方显然谈过此事——那她留在这,李莲花也允许她留在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哦!我知道你是何时见的我师傅了!当年我师父与袖月楼的花魁下棋,约定输一局对一句诗,结果连输三十六局,以胭脂为墨,在墙上书下《劫世累姻缘歌》三十六句!你就是那个花魁!”
“你对他的事倒是如数家珍。”
“那当然!我钻研我师父生平,他留下的传说数不胜数,什么红绸剑舞,梅苑折梅,禁宫赏昙——”
“咳咳。”正主有些听不下去了,“这个李相夷,年少轻狂目中无人,终是要吃大亏的。”
“李莲花!你这是嫉妒!”方多病像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狗一样跳将起来,“像我师父那样年少成名武功盖世,本就值得骄傲。”
“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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