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遇见我的时候,四顾门里的暗流已经很岌岌可危了。”
“他应当也有察觉。总是在议事堂上抬出大义来压人,只会让场面变得很难堪。有些人有些话不便放到明面上来说,心里却是不服的、”
“所以再后来,他就开始一意孤行。”
“因为很多事情,他心知没有人会支持,也不想把矛盾放到台面上来,干脆自己签了一堆协定。”
“没有商量过,最多算是李相夷行事自负,起码不必撕破脸。”
“我那时便知,他端着唯我独尊的傲气,其实只是自欺欺人。”
“好像大家只是意见不和,不会影响兄弟感情。”
“却给别人的不满,找了最好的借口。”
“如果我去了,再天天顶撞他,这四顾门撑不到东海决战就得散。”
满室皆寂。
“其实,他只是跟他们不一样。”
“这不一样的人硬要凑在一起,难免受点反噬。”
李莲花笑着摇摇头,“也是年少时,太过天真。”
“谁十七岁时又不天真呢?”叶灼轻笑,“就像方大少爷,不仅天真,还清澈愚蠢呢。”
???
谁清澈愚蠢???
没等方小宝发作,叶灼继续幽幽道:“只是方大少爷有天机山庄为后盾,而李相夷没有遇到那个能纵着他天真的人。”
方多病反应过来,难以置信,“所以叶姑娘你是想做这个人?”
要纵着李相夷的天真,放眼武林谁敢说这话。
“可惜没来得及。”
“我离了袖月楼以后,想去看看他眼中的江湖。”
“稍一留心,就发觉他树敌实在太广。好像各个方向都有冷枪暗箭,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有些苗头我顺手解决了,麻烦一点的修书给了百川院,可没想到,百川院自己会出问题。”
“那时候我觉得没去四顾门是个很正确的决定。”
“但后来每每回首,又觉得若那时不顾虑那么多,也不会让他掉进这种显而易见的陷阱……”
我总是笑他天真,笑他端着没必要的骄傲。
结果我自己也是犯了又犯。
年少轻狂,谁又不是呢。
李莲花唇角勾起了一丝温润的笑意。
很多他从前隐隐约约知道,但又看不分明的事,在叶姑娘眼里一清二楚。
甚至有些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小心思,都能被一一说中。
而她说起这些人心暗流,却仿佛在说一个精巧的机关,世事皆是如此,无人有错。
其实,当年李相夷不喜叶姑娘的根本原因,是他对叶姑娘有一丝丝难以明言的畏惧。
是的,畏惧。
叶姑娘总是有本事按着所有人的头,强迫他们直面心里最不想面对的‘真实’。
而李相夷最不愿意知道的,就是他在意的人全都没那么在意他。
无论他多么热烈想要去维持,红绸剑舞博美人一笑,挖地道去向她道歉,搜罗天南海北的礼物,可以为他们所有人豁出命去,但往日情谊好像总是被风一吹就散了。
他好像融入不了任何人。
直到那年东海,叶姑娘没有逼他去看,命运却将棋盘掀了个底朝天。
他从前想不通,也不愿将责任都推到旁人身上,只好迁怒于李相夷。
却原来,只是不合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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