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他何以会将叶姑娘想成这样?
“我刚刚说过,落进风尘本就是女子最大的不幸,爱上错的人与此相比不值一提。”叶灼伸手拉平裙摆上的褶皱,淡淡道,“而且世上根本没有几个人,能走运爱上合适的那个——那么索性去追昙花一现的人生,也不失为另一种明智。”
山辜月被她说的一愣。
“就算……后来证明,李相夷并没有我想象地那么好……可眼下他在我的想象中就是那么好。”叶灼望了一眼窗外,像是找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来剖白自己,“好到——我可以望见的往后余生,都比不上此刻飞蛾扑火。”
李莲花呼吸一滞。
他十几年前是没有机会听见这句话的。
所以他一直以为叶姑娘是在那十年的漫长寻找中沉淀出心魔,所谓的‘爱慕李相夷’也是一种钻牛角尖——却未曾细想她究竟几时动心。
“你看,你替你娘羡慕我清醒,可我却在遗憾想要奋不顾身而没有机会。”
山辜月沉默良久,忽然抱紧了自己双腿,将脸埋在臂弯里。
“可是……我还是恨。”她发出了啜泣,“我不知道我娘最后恨不恨,但是我恨——或许你说的对,遇见我爹不是她最大的不幸……可他是我爹呀!他是我和我娘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她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他若是个小人也便罢了,可是他那样名满天下,万人敬仰……我怎么能不恨……”
叶灼伸手虚虚揽过她的肩,在她肩头轻拍两下以示安慰——因为她不喜被人触碰,男女都一样——复又道,“没有人说你不该恨呐。”
“不但你该恨他,而且他该死。”叶灼面无表情地说着,“该身败名裂,该众叛亲离,该床前无人尽孝,死后无人收尸。”
山辜月被她的狠话吓到了,猛然抬头。
然后两个女孩子定定看着彼此一瞬,突然同时笑出了声。
山辜月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不可能,但我好想看他得到报应啊。”
“薄情之人总会妻离子散。”叶灼轻声说道,“而你并非贺大人的孩子……你只是你娘的孩子。”
山辜月怔怔地扭过头来看她。
“你该活下去,爱一个对的人,然后给世上带来一个幸运的孩子。”叶灼站起身,“这样九泉之下你就可以告诉你娘——她虽然爱错人,但至少得到了一个家。”
叶灼刚出门,便见到李相夷抱着剑倚在墙上。
他自持君子,不会偷听两个姑娘家谈心,因此封住了自己的耳窍,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待叶姑娘走到跟前他才问:“怎么样?”
“她会甘心伏法的。”叶灼轻声道:“百川院的规矩,也未必是绝对的杀人偿命,有什么能弥补的法子,想必贺大人都会代她做到的吧。”
李相夷点点头:“柳扶风并无家人,只有一个师父——也是山辜月的师父。素心宗收容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女,跟四顾门的善堂也有来往,我可以出面。”
“你别去,让贺大人去——他既想赎罪弥补,不如做些实事。”叶灼想了想道:“肃清人口贩卖,逼良为娼。约束门下出入青楼,改变士子风气。号召乡绅世族捐献香火,筹建善堂。总归,弥补不能停留在嘴上。”
李相夷点头道:“恰好我近日要查的那宗拐卖案涉及官场,倒是巧了。”
李莲花微微叹气。
他是知道那桩案子的,越追越深,越让人胆战心惊——查到最后是大鸿胪寺卿梁子恒及其背后的梁家,再往下就查不动了。
而他来赴宴,一方面是觉得贺大人并非那些昏官,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有没有合作一把的机会。
可宴席间发生了那样的事,后来也确如叶姑娘所说,贺大人向他求情被拒,两人颇有些不欢而散。
后来四顾门和官场也就丝毫没有来往了,他执意公开梁子恒的罪状,迫使皇帝寻了个由头将其处斩,于是把整个官场得罪得死死的。
叶姑娘却把局面带向了另一种可能——梁家为宗政家马首是瞻,会掺和进这种肮脏事也是梁子恒此人烂泥扶不上墙,若借贺大人之手将其变为党派之斗,或许四顾门反倒能安稳抽身。
李莲花已经不是当年的李相夷的,他从叶姑娘身上学到了如何借势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公正,并不是只有剑能做到的。
他又变成了远远看着了——十二年前的自己和叶姑娘并肩走过长廊,听不清说些什么,不时各自偏头笑开去,也偶尔互瞪一眼,剑拔弩张。
李莲花觉得自己可能是要醒了,迷迷糊糊中只听清几句话——
“你是天生的刑探,当真不跟我回四顾门?”
“我可没法在纪汉佛手下做事。”
“你来,做我的右护法。”
“还是算了!我可不想抢‘肖紫衿最讨厌之人’的名头!”
“不过,我愿意去做客。”
“李大门主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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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灼:李门主不是我的入幕之宾,是我想S他,他不肯。
山辜月:……(目瞪狗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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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子:我可不是什么‘无辜的孩子’,我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孩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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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紫衿:来不来你都是我最讨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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