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开大灶的木板锅盖,端出了一盘香肠,一碗板鸭,一盘黝黑发硬的丝条状腊肉。热水的蒸汽在屋内弥漫开来,像温暖的过了早晨八点的雾,他感觉整个屋子都温润起来,腊肉、米酒、屋瓦、她,还有自己,虽然毛毛细雨还不时从窗棂间撒进来。
“好香啊,贝主任,辛苦了,你蒸的。”他抬起了手。
“叫我美娘就行,瞧你的,这村里,除了你,有谁承认我是主任?瞎封的,不就是要我做事嘛。你要认为我不美,叫我娘也行,你娘听说也姓贝?”
“这你都知道?”
“嗨,听说的,也没准。那你承认了?”
“不承认也得承认。怪不得见到你,就显得亲切,没有一点主任的架子呢。”他冥冥之中,总觉得同姓之间确实与众不同。看见她酿的酒,她蒸的腊肉,甚至那个捏起来就要散架的黑不溜秋的木头锅盖,就想起妈妈辛劳地操持家务的情景。
“啊,这样子哈,我真是不好意思了,早知道这样,我早两年就该请你来家里了,刚刚你还不肯来,要我强拉着你,我还怕你不高兴,到了家里要骂我一顿呢。”她手舞足蹈起来,从壁橱里拿出两双筷子来。
“来,咱娘俩好好地把它吃得一干二净。”
她夹着一块香肠,想放到他碗里,可碗里有酒娘。
“搞不得,这搞不得,你当我娘,不是明明让我上当嘛。”他赶快伸过筷子去接,一下子没接住,掉桌子上了。
“啊,不好意思,没接住。”他勾下头,一嘴巴把它啃了。
“呵呵,你不承认我美,那只得叫我娘了。”
“我又没不承认,只是叫主任显得尊重些。”
“在家里还尊重什么?我说了我这个主任是连我自己都害羞的,你看,我都不叫你校长,都叫你老师了。”
“叫我小袁就行。老师,其实是学生叫的,我哪当得了你的老师呢。”
“有道理啊。有人的地方就叫你老师,没人的地方就叫你小袁。”
“好啊。没人?对了,你老公呢?”
“我那个死鬼啊,去山上砍柴了,没脑子,只能干粗活。唉。哪能像你们,靠脑子吃饭。”
“勤快,能干,难得呢。”
“还不是我经常催着,一不催,就要偷懒。”
“你家屋檐下的木柴已经码得高高的了,还要砍啊。”
“砍到来去卖呀,不然,开春了,哪有钱买化肥?唉,不说了,我舀到酒来,敬你一下。”说完,弯腰又去舀酒。
“不错,不错,又来了不少娘了。”她舔了舔漏在碗壁外面的酒娘,又把酒倒到他碗里,“加满来!”
“啊,不要啊,你喝就行。哈哈,酒糟粘你脸上了。”
“啊,哪里,哪里?”几颗纯白的酒糟就像一朵水潭上的睡莲花,开在她红黑的脸颊上,她用手掌刮了几下,都没刮中,老是刮偏。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擦酒酒成莲。我帮你擦。”他用食指轻轻地擦去她脸颊上的酒糟,以及酒糟边沾乎乎的酒娘,酒娘甜是很甜,就是很粘,一粘上就粘乎乎的,极不舒服。正当他手足无措,扬着手指不知道哪里洗手之际,她一把抓着他的手腕,将手指含进了嘴里。
此时,屋门“咿呀”一声,猛然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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