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层,又一层,又一层,越冲越有劲,以致于充满了整个宇宙的空间,没有一丝缝隙和空洞。宇宙之外,热浪翻滚,岩浆奔流,他的每一片皮肉,都灼得火热,渐渐地,化成浓浓的见谁烫谁的蒸汽,掉落一地的灰烬:
“秀美兄——没有了你——”
门外嘈杂一片,透过虚掩的门缝,他看见操场上人头攒动。他想一翻身起来,却感觉全身沉重,勉强半撑起,忽瞥见窗外烈日炎炎,芭蕉冉冉,两团黑影飘然而过,“秀美嫂!”他喊道。她回头微微一笑,没有答应,那个强蛮的腰肢,拧进了两大垛柴火之中,在乡间的小径上升升落落,如渐行渐远的秋后余波。
那,这是真的吗?还是梦境中?
光天化日之下,他丝毫看不出他与她有任何关系。她根本不来学堂,最多是在田野之中远远地叫一句她的老公,即便在她家吃饭,她也是默默地捡拾饭菜,带着微微的笑容,看不出别的意思。只是在喝醉了的状态中,她似乎送过他进学堂,然后,做着类似的梦。
“在我不在的时候,你跑我床上干嘛?”难道他们趁他不在,在学堂里干了什么名堂?
“嘿嘿,没什么啦,还不是休息?礼拜六礼拜天你不是回去了?我就在世珍这里拿到钥匙,在操场上晒谷子、豆子什么的,顺便睡睡你的黄金床,不是很舒服嘛?比起英俊来,你也是太邋遢了,再没有那次天热天晒谷子躺床上的舒服感觉了。”
“原来如此。既然英俊老师如此绝情,你为什么还老想念这件有伤大雅的事情?”
“正是因为绝情,才让我念念不忘。唉,那件事情,不知我当讲不当讲?”她摩挲着手指头,眼睛里泛着受难耶稣般的光芒。
“既然想了,就要讲,不讲,那就永远沤在自己的肚子里,最后,只能成为蛆虫的营养。说吧,说了,即使你明天死了,你的故事,还有人在人间保管。”
“嗯……那件事,没有第三人知道。”
“没有第三人知道的事,世上有千千万。”
“但像我这样的事,世上恐怕只有一件。”
“那就更应该讲。或者,我以后有才了,把它写成一首诗,画成一幅画,放入一篇小说,任世人酒足饭饱之际拿来玩赏,也许也可以消愁破闷,渡人时光。”
“真的?这里离城市千里万里,离文明的书上世界千里万里,如果你能把我们,把我们的故事放进书里,那我们,是不是,也就不算了山里的石蛙人?”
“那当然。我们与那个高远的世界,其实,只差一支笔,一张小小的邮票。我读师范时,写过不少的文章呢,在《语文报》、《北地日报》和《希望》杂志上发表过,有的一篇文章就得了15元的稿费,相当于我半个多月的伙食费。文章不长,有文化的人都叫这个东西为‘豆腐块’。啊,只是到了这里,有信也寄不出去,最主要的,再没有心思写这些东西了,再说了,天天就看这几座山,几丘田,几十个孩子,有什么可以写呢。”
他望着白雾迷蒙的远山,身上顿时涌起一波一波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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